他放下簾子,靠在車壁上,聽著嘈雜的馬蹄聲愈來愈遠,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這樣,挺好。
上京離菱州並不算近,帶著銀子自然也是要走官道,一行人走了半個月,終於在到了菱州。
陸開桓敏銳地發覺,越是離菱州近了,孟笙的情緒就越是不大對勁——此時平安抵達菱州,本來應該是松一口氣的事情,孟笙挑著車簾向外看,一雙眼裡閃過許多複雜的神色,卻並不是開心的情緒。
他們一行帶著聖意到了菱州,自然是備受菱州知府的重視。這一天,知府接到消息後,早早便帶著一群人候在了城門口,就是為著迎接這位如今備受聖眷,不同往日的三皇子。
孟笙微彎著腰,為陸開桓撐開簾子,陸開桓先下了馬車,孟笙隨著他後面下去。
“參見恪王殿下。”
陸開桓擺擺手,掏出帕子抹了把臉,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日頭正烈,馬車裡又悶,弄的他額上滿是汗:“免禮吧,陳知府,你不在官府裡候著,怎麽出來到這裡來了?”
菱州知府道:“殿下為了菱州的事,不遠千裡跋涉至此,下官理應出城迎接,不僅下官如此,下官身後這些人,並不都是官府的,有一小部分是聽聞殿下來治水,特意感念殿下,所以出城迎接的。”
陸開桓的視線在他身後那群人裡掃了一遍,確實看見幾個不是穿著官服的人,歎了口氣道:“何必如此興師動眾的,算了,都進去吧。”
“是,”那知府給身旁的人遞了個眼色,那侍從忙上前來給陸開桓打著扇子,“菱州這幾天確實是悶熱了些,似乎是憋著一場大雨,實在是辛苦恪王了。”
這一行人裡,大多都是上了歲數的官府的人,其中一個格外年輕,細皮嫩肉的公子哥就格外顯眼,陳知府看著陸開桓幾次盯著那人,便解釋道:“這是裡菱州崔家的小公子,名叫崔瀚,聽說您來了,這也非要跟著來迎接,所以下官就帶著他了。”
陸開桓唔了一聲,也沒再說,只是被一群人簇著向城內去了,他這一路被曬得頭腦發昏,沒有看見跟在他身後,面色僵硬蒼白得駭人的孟笙,自然也就錯過了什麽。
陳知府給他們安排了一間收拾妥當的宅子,那宅子在菱州腹地位置,離哪裡都近,采光好,裡頭的擺件雖不是什麽稀世珍寶,但也看得出來,都是花了心思的。不一會兒,又有人送來一桶冰,分放在房內四角。
陸開桓盯著博古架上的描金芍藥細頸瓶,總覺得哪裡古怪透了,但他一時不好說是為什麽,便想要帶著孟笙一起出去走走,誰知孟笙卻早早上了榻,說是累了,不出去了。陸開桓應了,自己帶了些碎銀便出門了。
這一出門,他心裡的疑惑更是千百倍的放大了。
為什麽……
為什麽菱州的青年男子,這樣少?
第四十二章 ·接風
他們到菱州的這一晚,陳知府派人來請陸開桓,說是在府裡為陸開桓辦了洗塵宴。陸開桓左右不好推脫,便應下了那來傳話的人,在晚上換了一身嶄新的墨藍色長袍,準備赴宴。
孟笙仍在榻上躺著,面色有些蒼白,眉頭擰著,似是被夢纏住了,陸開桓上前輕推兩下,孟笙呻吟一聲,總算是抖著長睫睜開了眼。
“怎麽了,”陸開桓扶著孟笙坐起來,這才發現他出了一背的冷汗,後背的衣料全被打透了,“做噩夢了嗎?”
孟笙點點頭,抿著唇不發一言。
陸開桓給他倒了一杯水,溫聲道:“不要怕,那都是做夢,都過去了……”
窗外傳來兩聲鴉叫。
孟笙許久才緩過神來,他將水喝了個乾淨,抬頭看著陸開桓新換的衣裳,小聲問:“你是要出去嗎?”
“是,”陸開桓摸了摸孟笙柔軟的發頂,聲音和緩,“陳知府說給在他府裡為我備了酒宴,要為我接風洗塵,我已經應下他了,你去麽?”
不知怎的,孟笙聽了這話,臉色似乎更加難看了些,他搖了搖頭:“不去了……你留心些……早些回來。”
“那我叫人把飯菜送進來?”
“不用了,”孟笙半閉著眼,又躺回榻上,縮進薄被中,懨懨的,似乎是全身都被抽走了力氣一般,“你走吧。”
陸開桓伸手去探孟笙的額頭,可手背傳來的溫度,不像是生了病。他捏著孟笙那軟綿綿的手,沉吟片刻,問道:“你是不是乍來江南菱州,有些水土不服?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瞧一瞧?”
孟笙似乎是被他擾得煩了,臉埋進枕頭中,不耐的聲音悶悶地透出來:“我本就是菱州人,哪來的什麽水土不服?……你還是趕緊去吧,不要再同我耽擱時間了。”
陸開桓心中一跳。
孟笙竟是菱州人?他之前,一直未曾聽孟笙提起過,就算是前世,孟笙對他的身世故鄉也從不提及。若是偶然說起,也只是隻言片語,所以他並不知道孟笙的故鄉就是菱州。
但此時不容陸開桓細想,因著距離他和陳知府約定的時間已經快到了,陸開桓不得不起身趕去赴宴。臨走時,他囑咐了廚子做點湯煨著,若是裡頭那位餓了,就送點熱湯進去。
陳知府為他們安排的宅子離陳府並不遠,坐著馬車,穿過一條街,沒一會功夫就到了。
陸開桓原以為只有知府和他,沒想到還有第三人——席間坐著那個午時,在城外同陳知府一道來接他的小公子,崔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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