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身上有一股香噴噴的面點味, 很真實的生活感, 一下下順著她的背, 林傾月傷口有些疼,但卻渾然不覺。
她屏了呼吸, 眼淚卻大顆大顆往下掉, 怎麽也控制不住。
終於還是把頭埋進阿姨懷裡, 放聲痛哭起來, 眼淚撲簌簌落下, 打濕了阿姨身上圍裙, 對方卻一點也不介意,只是耐心地等她哭完,微笑道:“姑娘是想找誰?我可以幫忙找找。”
林傾月抽噎著,桃花眼染上紅色,像是桃花林中最豔麗的一朵,她低低道:“……找我媽媽。”
阿姨“哦”了一聲,語氣有些責備:“這麽好的姑娘,怎麽說不要就不要呢,怎麽當媽的。”
她大概是腦補出了一個母親拋夫棄女,貪圖榮華富貴的故事。
又急著安慰林傾月:“唉,我要有這麽漂亮的女兒,怎麽舍得走哦~”
吳儂軟語,軟軟糯糯,聽了讓人心裡泛起一陣漣漪。
林傾月哭笑不得,輕聲解釋:“不是的,媽媽對我很好,她是……不得已沒帶上我的。”
等了十幾年的機會,媽媽能自己跑出去已經是萬幸,哪裡還能帶上她一個未成年。
她只希望,媽媽在其他地方平平安安,健康快樂,至於認不認她並不要緊。
正如媽媽對她希望的,她也希望媽媽可以忘記山村裡的一切,忘記全部的陰霾與黑暗,而她隻想盡自己所能回報媽媽。
林傾月這些年攢的錢足以買臨城市中心一套房子,她一直守著沒動,隻想留給媽媽,算是贖清自己的罪孽。
這些她都沒訴諸於口,只是彎唇,平靜講述:“我的媽媽長得很美,也知書達理,她一點點把我帶大,保護我,教我很多很多。我終於長大了,我也可以保護她了。”
林傾月抬眼,看著眼前慈祥的阿姨,認真道:“我的媽媽口音跟您一樣,所以我才會找過來。”
“只是,還是找錯了呢。”她微笑著搖搖頭,眼眶沾濕,眼淚要掉不掉,楚楚可憐的模樣。
任是誰看了都會心疼。
阿姨沉吟良久,說:“姑娘,你要不要試試去首都找?”
林傾月渾身一震:“首都?”
阿姨點了點頭:“大家都只知道衛城有一批人口音像我這樣,但其實我祖上是從首都過來的,每年還回去祭祖呢。”
她的眼神祥和悲憫:“去首都試試吧,姑娘。”
“好,謝謝阿姨。”林傾月綻開一個真心的笑,如同晨露中緩緩綻放的玫瑰,美得驚人。
身著紅色長裙的女人起身,卻又被叫住。
阿姨緊盯著她,鄭重道:“姑娘,如果實在找不到你媽媽,也沒關系。不管她在哪裡,她一定還是很牽掛很牽掛你,只是……情非得已。”
她心底閃過的一絲哀愁讓林傾月心頭一痛,雖然心知對方不是自己的媽媽,但說得這麽懇切,卻又好像她經歷過這一切一般。
林傾月恍惚著踏出店門,這才反應過來,大概天底下母親的心理都是共通的,根本不需要多解釋,就能心領神會。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
那麽,就去首都吧。
林傾月瞥了一眼腰間掛著的平安扣,不承認自己想去看看徐路梔。
她告訴自己,只是去找媽媽的線索,不會和徐路梔見面的。
她說了分手,那就是分手了,怎麽能再去打擾她的女孩?
這樣孑然一身的她,又怎麽配得起徐路梔的熱烈和溫柔?
最近的一班飛機到首都,林傾月拖著行李箱,淹沒在首都遼闊的機場裡。
她不是沒有來過,但以前年輕氣盛,覺得整個中國都很小,而現在,卻覺得一個機場都很大。
大到她舉目四望,依然寂寥一人,行人行色匆匆,有人多注意她幾眼,有人上來獻殷勤,但人與人之間仿佛都有著一層隔膜。
沒有人關心陌生人的死活。
她先去了訂好的酒店,放下行李箱,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高樓大廈,車水馬龍,畫面詭異地相似。
是了,她剛來臨城的時候,也是這樣住在酒店裡,空空蕩蕩,不知何往。
只是那時候,有乖巧聰慧的少女千方百計靠近她,逗她開心,讓她感覺生活並沒有那麽枯燥無味。
讓她的心一點一點,住進另一個人。
林傾月終於受不住,逃避般地拉上窗簾,一室黑暗,她躺到床上蓋上被子。
翻來覆去,眼前卻滿是徐路梔的影子,徐路梔抱著她,徐路梔俯身吻她,還有徐路梔柔軟的唇舌,讓她一次次渾身無力。
怎麽忘得掉。
雖然很卑劣,但林傾月還是輕而易舉說服了自己,去首都大學看看徐路梔。
就只是逛一圈校園,如果能偶遇,那就是緣分,如果沒有……那就更不必打擾。
她只是遠遠去看看徐路梔過得好不好。
林傾月這麽告訴自己,等邁入校園,她才倏然後悔。
忘了化妝打扮一番,就這麽風塵仆仆地過來了,肯定很難看。
她甚至本能地想回酒店去化個妝,猶豫了一下,告訴自己,只要遠遠看徐路梔一面就走,不要正面對上。
徐路梔就不會看見她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