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立刻改變了主意, 急急地說:“不, 再站一會兒,你抱住我, 抱著我,好不好?”
或許是被欺負得狠了, 易良幾乎是第一次看見, 一向沉靜有度的徐路薇這等柔弱依人的模樣, 仿佛沒有她就會活不下去。
哪怕已經緊緊貼住, 她還要竭盡全力攀纏上來,似乎是怕易良一轉身就丟了她。
易良不得不伸手握住徐路薇的腰肢, 眼前的女人脆弱得仿佛一塊夾心餅乾, 散發著濃鬱的清香, 眉眼間的凜然端莊卻再也不見, 取而代之的卻只是深深的依賴。
或許是因為擔心這是最後一夜, 或許是少有的打開心扉, 徐路薇的雙瞳眨巴眨巴,死死盯著易良,一會兒工夫就蘊了一層霧氣。
易良前所未有地耐心哄她,手上小心翼翼,仿佛懷裡的是一個精致易碎的瓷娃娃一般:“好,抱著姐姐,不會放開的,好不好?”
徐路薇欣喜而羞澀地綻出一個笑,身處理智與情感的交搏中,她多麽希望自己能夠一次性把事情解決,只是這不可能,怎麽想都道阻且長。
並不是說父母是壞人,他們從來不曾有過重男輕女、區別對待或者任何壞毛病,哪怕在名利場中,徐家父母行事也從來光風霽月、溫文爾雅,哪怕是仇家也不得不誇讚為人高潔。
徐路薇就是深受父母熏陶長大的,他們對自己和梔梔管教很嚴,但最大的懲罰也不過是幾天不給出家門,從來不曾有過發怒的時候,絕大多數時候,也都是聽憑她們的意志自己做決定。
徐路薇讀什麽學校、報什麽專業、做什麽工作,也從未受到過任何的強迫。近年來偶爾有過催婚之舉,但也只是試圖安排幾場相親宴,徐路薇不去,也就罷了。
正因為如此,徐路薇才覺得分外愧疚,惴惴不安。
如果只有她一個喜歡女人倒也罷了,可是梔梔小小年紀也……
能讓家長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戀已經實屬不易,如果兩個孩子都這樣,恐怕他們會當場崩潰。
徐路薇向來思慮周全,謀劃得當,只要有半分斡旋的余地,她就不會輕易流露情緒。
可是此事,卻是全然沒有商量的余地。
她想要和易良在一起,可易良是個女孩子,就這麽簡單,至親至愛她的人,她總要傷了一部分。
徐路薇原本毫不猶豫地以為,趁感情還沒有穩固,斬斷情絲是最佳選擇,不會陷自己於不仁不義的境地。
可易良高調而來,她才真切地發現,自己既虛偽,又自私。
一時間竟無地自處,隻覺得自己不配做徐路薇。
徐路薇應當是完美的才是,可是她卻也有著那麽徘徊猶疑的時候,敏感嬌弱得不像自己。
她只能安分地待在易良懷裡,雙目緊閉,長睫因為緊張而輕顫,雙頰上不禁流露出痛苦之色。
易良感受著手下身體微微的顫抖,不禁皺眉:“姐姐,不是說了別想這些嗎?”
她歎一口氣,緊隨著閉上雙眼:“我們就過完一個快樂的夜晚,不好嗎?”
徐路薇低低地哀聲道:“總要面對的。”
易良快速截斷她的話:“我不要名分,只要你心裡有我就行。”
“就算……就算你嫁給了什麽男人,我也不會介意。”易良平靜而克制地說,伸手撫過徐路薇光潔無瑕的臉,眼神癡迷,“我只要你就行,我的薇薇。”
她之前諸般生氣惱火,乃至於決絕要走,也只不過是覺得徐路薇不喜歡她;現在知道徐路薇心裡有她,心下平和安定,再無所求。
徐路薇卻是認真地搖搖頭:“可是,如果我連我的女人都不能光明正大護住……”
她輕撫心口:“我過不去。”
易良順著把手放過去,感受著徐路薇心口一下一下的心跳,自嘲地笑了笑:“姐姐,我以前生意不好,每天都不知道能不能有下一頓,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及時行樂才是我的準則。”
有了徐路薇,已經是天底下最大的樂事,至於以後,她從來不在乎。光明正大也好,縮頭縮尾也罷,只要心是她的,人在哪裡並不要緊。
徐路薇苦笑一聲:“你總是這麽樂觀。”
永遠生生不息跳動的生命力,蓬勃的烈火,抱住的時候,整個人也會跟著暖和起來。
易良聲線一陡:“哦,原來姐姐日後要變心。”
徐路薇失笑地搖了搖頭:“和變不變心沒有關系。我只是想……我徐路薇的女人,總要堂堂正正庇護住。”
不然的話,她循規蹈矩活了那麽多年,又有什麽意義?
易良卻是冷淡提醒:“你如果想收回你的話,現在還來得及。”
她生硬地打斷了之後的談話,鳳眼上挑,似乎有些惱怒的模樣。
只是到底還是心疼,把徐路薇打橫抱到床上去,在她臉上吻了一下,不容置喙地關了燈:“我先走了,明天再來。”
徐路薇縮在溫暖柔軟的被子裡,身子卻一寸寸發冷。
她搞不懂易良為什麽突然生氣了,就好像易良也搞不懂為什麽她非要那麽謹慎執著。
其實她們兩個都想在一起,卻完全是不一樣的。
易良隻想要個簡單的承諾,此後隨機應變,摸爬滾打,她什麽都不懼怕,生命力永遠熊熊燃燒;而徐路薇要麽乾脆不要,要麽就得萬事周全,只求一個安穩長久,如靜水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