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深秋,風從窗外擠進來,灌進衣領。
他洗了把臉,冰冷刺骨,稍微回了點意識。他向鏡子裡看去——
深秋是喪失浪漫的季節,楓葉只在這時可以鋪在地面上,成為驅逐溫暖的刺客,引領寒冬的君王。
鏡中的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眼底猩紅,眼圈浮腫,憤怒的、驚訝的看著他。
他不由的伸手去摸,觸到凌冽的鏡面。
就如精神病人的道德體系崩塌,他往後退了一步,不可思議的覆上自己的臉——
為什麽他是他?
為什麽他會長這個樣子?
…………
呆了幾分鍾,他從校服口袋掏出手機,點開文件夾時手一直在顫。
他希望……這是做夢。
如果沒有那個文件……就說明這是在做夢……這不是真的。
可是,
那個隱秘的文檔就躺在手機最隱秘的位置。
控制住顫抖的手,他去微博搜女明星的消息,有營銷號說她要退圈,退圈的原因是公司不捧她,壓榨她。
可是在那個時空裡,她親口告訴他,她以後想過江南小鎮的生活,她最理想的生活畫面是能夠日日在湖畔臥剝蓮蓬,不用再奔赴名利。
評論下有很多粉絲在‘維護’她,說她演技那麽好,為什麽不繼續當明星,為什麽會傳出退圈的消息,公司太過分了。
看著這些言論,他終於清醒了幾分。
好像、好像曾經他就因為看了這些評論,所以把那個文件發給了女明星的經紀人,威脅她給女明星撕資源,讓她成為超一線。
可就是因為文件的泄露,她才過上了生不如死的生活。
他被困在死亡時空裡時譴責過自己的行為,他帶給她的不是愛和保護,而是殺戮。
成為鍾表行老板的那些年,他親眼看著自己殺害她,一次又一次。
他的愛真誠嗎?當然真誠!在所有男孩找到自己的初戀時,他一直藏著她剛出道時青澀無比的照片,盡管知道熒幕前的她並不真實,可他仍然炙熱的表露愛意,和女同學一起為她應援打榜;盡管每次聚會高朋滿座時會被批評不務正業,可他仍樂在其中,暗自竊喜自己的名字和她的名字再一次成為組合。
可是她想要嗎?
他竊取她的電腦文件,以愛之名跟蹤她,寫小程序控票,替她拿到他認為她應該拿到的角色。
可是她想要嗎?
上課鈴響起,他頓了許久,咬牙刪掉了那份文件,並準備回去後把植入她電腦中的程序清掉。
看到視頻裡她略顯疲倦卻依舊昳麗的容色,他緩緩打出一行字:
——你被準許自由來去,你可以盡情的自由來去。
評論很快被淹沒,
但他像是得到了拯救,紅著眼關上手機。
就在這時,鏡子裡出現一個女孩,她憑空出現,像是妖魔,美麗的讓人恐懼,她對著他笑,笑中滿是悲憫,像是救贖了惡魔的祭品,她道:“親眼看到自己犯的錯以後才能明白嗎?你以為的保護和愛都是變相的侵犯,不經過對方的允許,擅自插手她的生活,你不是在愛她,是在對她施加暴力。”
她靠的越來越近,蒼白卻不失誘惑的唇動了動,“雖然她的未來並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但既然你已經批準了她的自由,請把懷表還給我吧,你已經不需要它了。”
按照劇本設計,這裡敖簡要用一個歷經滄桑、釋懷的眼神來跟邪神對視,算是死亡時空部分的最後一場戲。
他眼中的複雜多是不舍,因為他自己清楚,在死亡時空裡,作為鍾表行老板的身份時,他依然愛上了她。
可是現在他要放棄她。
這種雙重情緒不太好把控,他既有身為高中生的魯莽,又有在死亡時空裡那些年的磨礪,情感的層次需要表現出來,讓觀眾領會到其中深意。
但是敖簡的功力不太夠,接不住慶虞的戲。
為了表現邪神的無處不在,回到現實生活以後,各位編劇都建議不要讓邪神以實體的方式出現,在鏡子裡和男主告別就可以了。
所以慶虞站得離敖簡比較近,講台詞時鎖住了他的眼,敖簡跟不上節奏,情緒崩盤了。
顧崇歎了口氣,又跟王已商商量,這場戲要不要讓王已商上。
王已商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把慶虞喊過去,一堆人合計了半天,終於決定把最後那個眼神分兩個鏡頭演,敖簡演他的高中生,王已商演他的鍾表行老板。
這樣才能補足這段戲的情感,打到觀眾心裡。
敖簡有點不好意思,拍完後紅著臉跟導演組和演員道歉,說自己沒有提前做好功課,拖了大家的進度。
大家都沒有怪他的想法,畢竟是愛豆出身,他能演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中午的時候,敖簡給大家買了咖啡。
慶虞喝了一口,道:“所以我差一點又要退圈了?”
凌成頤看她毫無緊張的狀態,不由得歎了口氣:“要不是麥娛給你當和事佬,咱們老早就卷鋪蓋滾蛋了。”
慶虞沉默了半天。
是……年鬱吧。
上次的麥娛下場的文案也是她寫的。
放下咖啡,她問道:“立津,你點子多,知不知道洮市有沒有特別特別豪華的餐廳?”
立津苦著臉:“啊?這我沒有關注過誒,關注了也去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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