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間臥室爭吵不斷,若讓外人聽到,一定會覺得這兩人要離婚,爭財產。
但其實他們爭的是典典。
從幾年前開始,慶虞總是堅信,典典一定會到來。
晚上十點多,門咯吱響了一下,趙挽霖進來坐在她床邊,好像在低低抽泣,說:“慶慶,你爸爸說你現在需要一個同伴,他想把北溪的一個女孩帶過來給你作伴,這件事他之前就跟我說過,但是你知道,我隻想有你這一個女兒,而且那個典典,來歷不明。”
最後一句才是重點。
慶虞想。
她坐起來,眼珠像是灌進眼眶的兩丸水銀,亮晶晶的,“媽媽,我上次去北溪的時候見過典典,她特別好,媽媽一定會喜歡她。”
趙挽霖破涕為笑:“真的嗎,她爸媽都死了,不知道家教怎麽樣,唉,慶慶喜歡她嗎?”
慶虞重重點頭。
她不想成為父親。
父親當年明明可以把喂養他長大的老人從養老院接到洮市,但是他沒有,因此現在才如此愧疚,甚至不惜利用她的疾病去彌補虧欠。
她不想這樣,既然她想幫典典,就應該從想到的那一刻就開始做。
她要讓典典來洮市,來這裡,過好的生活,不用為一壺熱水發愁。她在孤兒院住,不知道情況怎麽樣,後來她再也沒寄過卡片來,慶之遠也沒有怎麽提起過她。
她很擔心典典。
她說:“媽媽,典典很好,我會因為典典變得更好,大家都會。”
心裡驀然寬舒不少,她知道那是因為典典,典典是她的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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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最後一場雪下完後,每天都有太陽。
慶虞站在太陽底下發抖,裹著厚厚的棉衣,融了一半的雪從遠處看去就像被漏采的鑽石,光芒四射。
慶之遠讓公司的人幫忙辦的手續,帶著趙挽霖去接典典。
汽車停在門口的那一刻,慶虞感覺到一條生路在朝自己奔來。
長大了的典典特別漂亮,一雙狐狸眼就像高懸頂空的太陽,醞著無限的金芒。
她在門口站了會兒,隨後立即跑出門去。
趙挽霖下了車,笑吟吟的道:“典典,慶慶給你布置的房間,要不先上去看看喜不喜歡?”
典典怯怯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中帶著深深的迷戀和崇敬,就像站在她眼前的是個文學大家,她對社會有什麽特殊貢獻似的。
慶虞感到困惑,她記憶裡的典典既溫柔又犀利,怎麽會用那麽……矯揉的神情去看別人呢。
不對,是她看錯了。
典典走到她身邊,輕輕抱了她一下,傳來寒意。
她不禁瑟縮,等她松開手後才領著她上樓,去房間。
房間裡有很多玩偶,還有鮮花,另外有一隻高價買來的機器寵物貓。
慶虞問過季嵐,除了她,別的小女孩都會喜歡這些。
她希望典典喜歡。
而當她把典典帶進屋裡後,典典迅速將門關上,已經比她高一些的身子壓過來,眼裡一道芒刺將要扎進她的身體,怒的快要折斷她的脖頸。
典典說:“這麽多年了,你才想起來我?”
慶虞又一次被她嚇到,為什麽她總是這樣喜怒無常,讓她無法去揣測。呼吸緊促,慢慢後退,從漂亮別致的書桌上拿到一束花,舉到她跟前。
典典看了一眼,輕蔑的將花甩到床上。她環視四周,隨手撈起床頭的玩偶,攥緊,笑得發顫,像是得了什麽瘧疾,無法自控。
慶虞腦袋裡嗡嗡的,腳下生了根般無法動彈,她眼睜睜看著典典擰著眉,面色扭曲的朝她走過來,把機器寵物貓放在她眼前,按了按鈕,貓開始唱歌。
典典扯住她的衣領,昳麗的容色在此刻顯得愈發引人注目,她的聲音充滿寒意,悠遠,“慶虞。”
她說:“我討厭鮮花,憎恨寵物,因為它們什麽也不用做就可以得到別人的愛。現在,我更討厭你了。”
慶虞看著她歇斯底裡,眼底卻分明沒有悲痛。她知道她此刻的發泄全是為了讓她難受,她怎麽可以這麽壞,怎麽可以這麽隨意踐踏別人的良苦用心,可為什麽她一點也不覺得這樣是錯的,甚至她好羨慕典典,典典為什麽能這樣肆無忌憚的對一個向她示好的人施暴。
她從知道自己要被接過來的那一天開始,就決定好自己在慶家的人設。
她知道趙挽霖控制欲強,知道她最愛的是她的追隨者,所以成了她的追隨者,每天每時每刻都用那樣羞怯崇敬的眼神看趙挽霖,乖得像隻還沒長開的小狐狸。
她無情的把一切人玩弄,為什麽典典可以做到。
如果自己也能做到,豈不是不用現在這麽痛苦。
典典來之前,慶之遠和趙挽霖為此事大吵過兩次,一次是幾年前,一次是典典來的前一個星期。
但當晚上吃飯時,典典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趙挽霖親自給她舀了湯,問她吃不吃得慣這裡的飯菜。慶之遠在一邊笑,說:“我就說典典很聽話,一定能融入我們家。”
下一句應該是比慶慶還聽話,慶虞想。
典典適時的將湯喝下去,臉上是特別暖的笑容,淳樸迷人,“真好喝,謝謝阿姨。”
她雖然局促,但是舉止大方,從到達別墅的那一刻,從沒有露出過一丁點孤兒院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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