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剛下晚自修,九點半的校園裡清冷寂靜,只有住宿生還在集體上第二個晚自修,整個教學樓隻亮了兩個教室的燈。
在學校公園後面的那條廊橋上,暈黃的燈光並不刺眼,精致的燈籠上綴著流蘇,她們在伴奏響起後跳舞。
慶虞自己沒有覺得哪裡奇怪,但季嵐她們先前嘲諷的聲音全沒了,萬籟俱寂。
年鬱看她的眼神很奇怪,狗看到肉要吞下去時就會顯露這樣的目光。
她微微蹙眉,牽手的時候刻意攥緊了些,想給她一點暗示,不要用這樣的眼神,跟曲子不相配。但在她攥緊的那一刻,年鬱貼上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特別輕,語速很快,孔雀開屏一般,瞬間而已。
這段舞結束後,其他幾個人還是沒反應,過了好幾分鍾,李茹舊忽然把年鬱拉過去,面色激動地道:“剛剛說什麽了?我看到了,坦不坦白?”
年鬱拉上校服就跑,回頭說:“我跟她說的,礙你事了?”
李茹舊喊道:“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嗎,司馬昭之心,年鬱你聽見沒?!”
慶虞站在原處看年鬱跑出去的背影,察覺心跳的有點快,但又不知道是不是誤會了她的意思。
季嵐跟姬以箏圍過來問,想知道年鬱到底說了什麽,慶虞微微搖頭,看到李茹舊一臉了然的在旁邊看好戲。
這一晚沒有睡著,但沒有耽擱文藝匯演,兩人配合的很默契,台下的反應也在預料之中。
不過讓慶虞意外的是,她們在台上跳的舞沒有被人記住,反而是昨晚在廊橋跳的那一段被人拍下來傳遍了各大八卦群。
看視角應該是上第二個晚自修的住宿生從樓上拍的。
廊橋夜燈裡的一段雙人舞。
節目表演完後,她們坐回各自的班級看李茹舊在上面拉二胡,大家在下面笑。
慶虞也覺得有意思,等看完後才去衛生間。
她進去洗了手,十分鍾以後才出來,然後看到年鬱在門口,面色凝重的看著她,說:“我們去操場那邊走走。”
她沒話,但跟著過去了。
操場背後是一大片樹林,此時正是入秋,楓葉與晚霞連成一片,仰頭望去時,恍然間感覺到一道柔美的色階。
年鬱扯了扯她的衣服,又抬手搭在眉骨上看天,說:“慶虞,我挺喜歡你的,不是朋友間的那種喜歡,你可以跟我試試。”
慶虞重重皺眉。
一片葉子落在腳邊。
年鬱看她眉間皺起的印記,像長滿芒刺的玫瑰,手一碰就能扎死迎日而生的奢望,等暴雨來臨,就會淹沒破土而出的兒女情長。她大概厭棄這些。
笑了一聲,她說道:“開玩笑的。”
從口袋裡掏出紙折的花,塞給她,“‘人類精神之花’,請你盡情享受你應得的快樂。”
校服下面還是沒換的舞蹈服,跑出去時裙擺的卷雲刺繡栩栩如生,慶虞看到她遠離視線,紙折的花靜靜躺在掌心,只要她松開五指,毫無重量的花就會隨風而去。
昨晚在廊橋,她貼過來時說了句‘我喜歡你’。
低聲喊道:“年鬱。”
話音剛落,聽到挨近的腳步聲,她抬頭去看,見出現的人是祁浣。涼風乍起,雲霞掩映,天邊是火燒雲。
第89章
大狗在花圃外徘徊,園子裡栽的花叫不上名字。
從樓上往下看,空闊的路上偶爾竄過去一隻野貓,留下一道陰影。
她之前應該就是這麽看外面的,看了十幾年。
《離歌》電影今天開機,網上一張開機照霸屏,cp粉去劇組官博下留言致謝,只要是在劇組會喘氣的,都在幫忙撒糖。
慶沅看到合照裡年鬱扣住慶虞的肩,她們笑得像多年和睦的一對璧人。
年鬱給慶虞寫了一段祝福語:
——前程似錦,萬事勝意,奔赴不朽。
[我慶也太純情了吧,這被年鬱吃得死死的。]
[希望導演好好拍,我的意思是離歌的吻戲,魏導加油!]
關了手機,走到書桌旁,看她書架上那本《離歌》,她是第一個看過這本書的人。
她記得那時候是高中,有段時間同學們開始抵製國產爛片,在網上搞輿論,說國內沒有好片,參與的人特別多,學校一到課間就會一團亂麻,老師上課時底下紛紛傳紙條。
抵製爛片的共識讓大家好不容易放下往日裡雞毛蒜皮的小事,齊心協力起來,但有一天,領頭抵製的那位被校長叫去談話,說他把學校弄得烏煙瘴氣,讓他趕緊收手,別打擾同學們的學習。
那位同學很硬氣,偏不,反而還佔用大家晚自修的時間,把自己當領袖一樣到處演講。
等他去文科精英班時,剛做好鼓弄人心的準備,底下就有人站起來,面無表情的道:“每次爛片一出來就蜂擁而上的不是你們嗎?給爛片和抄襲劇送錢的不是你們嗎?現在裝正義不說,還汙蔑國內沒好片?你每次說完一句想看深刻好片都是對藝術家的一種欺騙,你說的話裡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沾著血,而你過於愚蠢,對此一無所知。”
經過這一次的爭執,學校終於意識到不能放任,把那些擾亂秩序的同學一個個請了家長,升旗儀式時當眾批評。
她在普通班,沒見過慶虞是用什麽神情說那些話的,但可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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