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雨頷首,坐在椅子上,拉開書包把練習冊拿出來。
“有想吃的嗎?”
貿然住進青絮家裡,受著人家的照顧已經讓她很不好意思了,更別提主動提什麽要求。
“都可以。”
“那你先做作業,好了我叫你。”青絮語氣溫柔,眉眼帶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過分親昵的動作讓晏明雨不自然地縮了縮脖子。
廚房裡很快傳來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灶台噠噠噠打起了火,菜刀有節奏地敲擊著菜板,生活的氣息洋溢在四十平米的空間裡。
晏明雨一邊算著數學題一邊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廚房,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恍惚回到了家裡。媽媽在廚房忙活著給她做飯,她就安靜地趴在桌子上寫作業。就像現在這樣。
菜入鍋,跟熱油接觸發出刺啦的聲音,香味從廚房的縫隙飄出,爭先恐後地鑽進晏明雨的鼻子裡。聽見灶台關火的聲音,晏明雨自覺離開陽台,進到廚房幫忙。
“做完了嗎?”青絮見她進來,隨口一問。
“差不多了,老師沒布置多少作業。”
晏明雨隔著濕帕子把煮湯的鍋端起來,倒進湯碗裡。另一邊番茄炒蛋也出了鍋,剛好裝滿一盤。高壓鍋適時發出響聲,示意米飯煮好了。
兩人默契地拿碗筷端菜上桌。
“下周就開始軍訓了,你們軍訓服發了沒?”青絮吹了吹碗裡熱氣騰騰的白菜湯。
“發了,在書包裡。”
“記得洗一洗再穿,對了還有水杯,天氣熱,一中軍訓還挺嚴的,別中暑了。”
晏明雨點頭,繼續專心地扒飯,很快碗裡的米飯就見了底。
舀湯時無意瞥見青絮在盯著自己笑,晏明雨不明所以,呆呆地看著她,想仔細觀察其目光所及之處。對視的一刹那,青絮莞爾,伸手摸了摸她的嘴角。
“慢點兒吃。”
晏明雨看到她手心裡的一顆米粒,頓時紅了臉,用手背又揩了揩自己嘴角。
青絮見她這有些傻氣的動作,迷迷糊糊地,傻得可愛。青絮遞給她一張紙巾,忍俊不禁:“沒有啦。”
————
高三的學生周六要補半天課,所以青絮晚上洗漱完早早地上了床,靠在床頭背單詞。
“晏晏,你一會兒還看書嗎?”青絮見她拿著睡衣和毛巾向浴室走去,看了看手機,正是十一點半。
“不了,姐姐你關燈睡吧,我動作輕點兒。”
晏明雨周六要去上培訓機構上美術課,自然也不能熬夜。等她洗完澡出來,發現青絮在床頭給她留了一盞小夜燈,微弱的燈光給房間染上暖色,困意一下子翻湧上來。晏明雨揉了揉眼睛,躡手躡腳關了小夜燈,在青絮身邊躺下。
兩人背對著彼此,分別枕著自己的枕頭,蓋著自己的被子。晏明雨閉著眼睛,雙手交疊放在臉頰邊,雙腿蜷起來。
夜裡靜悄悄的,偶爾傳來一兩聲遠處汽車駛過的聲音。空調的冷氣斷斷續續地吹著,時鍾滴滴答答催人眠。晏明雨什麽也沒想,就這樣昏昏沉沉進入了夢鄉……
時針不緊不慢地走著圈兒,像雨點打在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漣漪。微風徐徐,一陣樹葉的窸窣聲,一片落葉悠悠脫離了枝乾,輕飄飄地,落到光滑的水面。月亮高升,躲在在雲層裡悄悄和星星嬉戲。
睡到後半夜,晏明雨迷迷糊糊間覺得口乾舌燥,摸了摸床頭櫃,往常的水杯卻沒在上面。
本能地,晏明雨小聲嘀咕了句:“媽……”
一陣布料摩擦的聲音,晏明雨聽見有人應她:“怎麽了?”
“渴。”
小夜燈亮起黃光,拖鞋遝遝,然後就聽見水流入玻璃杯的聲音。在寧靜的氛圍裡顯得格外清晰。
“水來了。”
晏明雨被燈光下的人影晃醒,手碰到杯子時眼睛還沒完全睜開。等半杯水下肚,她才看清眼前的人是青絮。
青絮長發散在肩頭,睡衣松松的,眉間有股淡淡的倦意,她坐在床沿接過晏明雨手裡空了的玻璃杯。
“姐姐?”
晏明雨看著她的臉,方才恍惚看見的晏梅的臉瞬間割裂開來。平靜的心就像忽然遭遇了一場暴風雨,波濤洶湧的淚水衝破長堤,堵起來的缺口被撕開,晏明雨的心裡生出巨大的失落感。她猛然意識到一件事。
她已經沒有媽媽了……
原來青絮之前說的是對的。遭受到巨大打擊的人,身體會自動檢測到並開啟保護機制。三個月,保護機制終究是崩潰。晏明雨此刻仍舊麻木著,心裡空空的,可是眼淚卻止不住往下掉。
“姐姐……媽媽不在了……”
青絮把肩膀借給她靠著,手撫摸著懷中人的背。除此之外,她也做不了什麽。晏明雨抽泣著,抱著青絮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嗚咽聲。攢了三個月的淚水仿佛要在此刻哭乾。
對母親的思念和不舍混合著淚水打濕了衣襟,晏明雨在一片婆娑的蒼白世界中又看見了母親的身影。
她不到三十歲的樣子,挎著個小皮包,頭髮盤起來,笑眯眯地對自己招手。
“跟我回家好不好呀?”
不等晏明雨回答,她就拉著一個小女孩歡歡喜喜地走出了孤兒院。
她為她洗衣做飯,送她上學,給她買喜歡的水彩筆和漂亮的裙子,鼓勵她誇獎她陪伴她,給予了無數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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