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邊的牆上卻被畫了許多塗鴉,新的舊的,還有用顏料覆蓋過的痕跡。上面有人用五顏六色的筆畫了馬路和車,還歪歪扭扭寫了:都怪你,都怪你,傻子,作死,活該!
門前塗鴉令人目瞪口呆,頭皮發麻。青絮掃視一遍,神色很快冷下來。
“作死人,終於回來了啊!”一個小男生笑嘻嘻地站在四樓上五樓的樓梯間,手裡還拿著一把沾了顏料的小刷子,炫耀似的揚了揚。
顯而易見,那些塗鴉的罪魁禍首就是他。
晏明雨很生氣,到他面前質問:“你是誰?為什麽在我家門口亂畫?”
“你管我,我就看不慣你家,就會作死!”男孩趾高氣揚,譏笑嘲諷,根本不把晏明雨放在眼裡。
“你……”
面對這種沒素質沒禮貌沒家教的小孩,晏明雨雖然生氣,卻也拿他沒辦法。一個半大孩子,比她矮一大截,要是罵哭了指不定還會被當成是她欺負小孩兒。
以前在孤兒院就是這樣,面對比她小的孩子,不明真相的大人都會本能偏向年紀更小的。
她很討厭這種唯年齡小是從的風氣。
青絮皺了皺眉,把晏明雨拉到身後,直面那瘦小的男孩不耐煩道:“小朋友,別以為沒人收拾你。”
“嘁,你打我啊!要不是你媽非要去搶那幾秒綠燈,我爸也不會撞到她!”那小男生儼然一副“受害者”的模樣,理直氣壯,“現在我爸坐牢了,我家經濟來源全靠我媽,我學費都快交不起了!我畫著解氣怎麽了!”
原來是那個酒駕撞了晏梅的司機劉大志的兒子。他家的不講道理青絮是見識過的。之前青絮跟著媽媽一起去查監控時,在派出所也看見了他和他媽。
當時他媽媽就揪著晏梅過馬路時人行道綠燈只剩一秒,而就是在晏梅跑到馬路中間時那輛轎車飛馳撞了過來。
饒是交警解釋了好幾遍是小車全責,不該在紅燈時發動車輛,更不該在喝酒後駕駛機動車。但蠻不講理的某人始終覺得是晏梅非要爭分奪秒才導致的這場車禍。
“你爸酒駕是事實,他闖紅燈撞了人,犯罪就該伏法。”
“還不是你媽非要急著過馬路!你以為就你可憐嗎!”
跟這種人,道理是說不通的。
青絮隻覺額角青筋跳了跳,拿著手機指向牆上的塗鴉:“你畫這些監控可都錄下來了,只要我們去物業舉報,說你惡意做記號踩點,讓你家再賠一筆錢,別說學費了,小心連鍋都揭不開。”
那男孩臉上表情一僵,明顯被唬住了。兩滴眼淚從眼眶溢出來。
“而且放假了也沒人找你玩,只能在這兒亂畫亂寫,看來小朋友你人緣不怎麽樣呀。”
刺激一個十歲孩子的自尊心和虛榮心,對於青絮來說易如反掌。晏明雨站在她身後,沉默不語。
聽到這話,男孩惱羞成怒,自從發生了這事,確實很多同學都不願意和他玩了,他一跺腳,把刷子扔向兩人,哭著跑上了樓。
顏料濺到了青絮的袖子上,白色的衣袖多了一塊紅色汙漬,顯得很突兀。晏明雨抓起她的手,看著髒了的衣服有些愧疚,“姐姐,要不要用水洗一下?”青絮搖頭,示意晏明雨開門進去。
“沒事,回家再換。”
家裡陳設一如從前,並沒有晏明雨想象中的亂和髒,應該是姨媽定期打掃過。可雖然整潔,卻因無人居住而了無生氣,站在地板上能聞到不流通空氣中的沉寂。
晏明雨徑直在茶幾下翻翻找找了會兒,她垂著的眸黯淡,動作有些機械。青絮看她情緒不太對勁,想說點什麽轉移一下注意,左顧右盼瞄見窗戶上有細密的水漬。
仔細一看,外頭在飄雨。
“好像下雨了,家裡有傘嗎?”
“有,”晏明雨抬頭指了下她身後,“在櫃子裡。”
“好。有帕子嗎?”
晏明雨不知道她要帕子幹什麽,但還是回答了:“也在櫃子裡。”
隨後耳邊傳來櫃子開合的聲音。晏明雨繼續找東西,終於在客廳電視機下面的小盒子裡翻到了要的東西。
“姐姐,我們走……”
晏明雨站起身,四顧卻無人。她踱到裝傘的櫃子處,面露難色:剛才不是還在這兒嗎?
余光瞥見大門開著,晏明雨走過去。
有個人正用水打濕的帕子一點一點擦拭著牆上的塗鴉,旁邊的門已經乾淨了,但白牆上的顏料怎麽可能這麽容易擦掉,青絮小心翼翼,也只是讓塗鴉的顏色變淺了些。
“算了姐姐,”晏明雨勉強笑了下,去拉青絮的手,“我們走吧。”
外面確實下著雨,且有愈來愈大的趨勢。
青絮和晏明雨趕到時晏芳正躲著東山車站的遮陽棚下。
“媽,給你傘。”
青絮遞給她一把傘,自己和晏明雨一起打。
“咱們快進去吧!”晏芳招了招手,撐傘走在兩人前面。
墓園裡冷颼颼的,斜風細雨,濕漉漉的石板路讓人不自覺揪心,生怕一個不注意滑倒,在某個墓碑前行個大禮。
幾人輕車熟路,穿過林園,很快就來到東山公墓的一角。
雨水把那墓碑清洗得乾乾淨淨,順著碑上刻的字緩緩往下流:賢妹晏梅之墓,生於一九七六年十月五日,故於二〇一七年六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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