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若是貝凝嫣不願理會她的時候,她就會將話題轉移到女兒身上,問東問西的,比如說,妍兒有沒有很乖,妍兒是不是長高長大了,妍兒是不是變漂亮了,妍兒書讀得怎麽樣了……貝凝嫣想起女兒,就會忘記前面在心裡發誓再不理傅岩逍,讓她自己一邊無聊好了,很有興趣地一一回答。
問得多了,也察覺傅岩逍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開始用沉默來表示對於被騷擾的抗議。傅岩逍很見機地繼續開發新話題。開始展望她們回開陽之後幸福的一家三口生活。更多是繞著妍兒轉,引得貝凝嫣又忍不住參與進來。
比如說,妍兒見到那麽多年不見的阿爹,會不會被嚇到,要準備些什麽禮物給妍兒,以後要教妍兒什麽什麽……
貝凝嫣也開始憋屈了,有心不理這個明顯就是要撩她說話引她去搭理的人,可是又忍不住加入,最後終於忍無可忍,恰好五公主的待女過來相邀,說是五公主請凝嫣姐姐過去品茶嘗嘗她們草原上獨有的風味小吃。
傅岩逍趕緊響應,“我陪你去。”
侍女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淡淡地道,“公主特意交待,隻請凝嫣姐姐,其他閑雜人等,一概不理。”
傅岩逍怔了怔,她都成了閑雜人等了啊。
貝凝嫣“噗”的一聲笑出來。小五這孩子果真是有趣。那天宣言下戰書說是要公平競爭,但後面卻沒有任何動作,倒是常來她這兒蹭茶蹭點心吃,對她就是歡天喜地得很,滿臉笑容乖巧機靈,對傅岩逍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橫豎看不順眼。
別人不知道,還以為她要爭的是貝凝嫣呢。
她長出一口氣,巧笑倩兮地看了眼一副被拋棄的嘴臉的傅岩逍,“你要乖乖的啊,我去和小五說會兒話。”哼,我趕不了你下車,我自己下車總行了吧!
在快到五公主的車駕時,貝凝嫣才輕歎一聲。五公主殿下的用意,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她實在也沒有辦法雙全。五公主常到她那裡蹭茶蹭點心,其實不過是為了見傅岩逍,而對她態度和善對傅岩逍蠻橫,也僅僅是在替她自己下決心,要慢慢淡掉這一段情。
所以,才需要接近來挖掘貝凝嫣的好,來說服自己退讓;要挑剔傅岩逍,這樣才能說服自己這個人實在是缺點多多,不值得去愛。
貝凝嫣有時甚至會覺得這位年紀與婉兒差不多的公主,有著可怕的洞察力——或許,她已經察覺到,她貝凝嫣,這一生,都無法真正割舍傅岩逍。所以才會猶豫著放手。
進了五公主的車駕,五公主頗有興致地在擺弄著隨行帶過來的奶酪,用小刀一小塊一小塊地切下來,旁邊備著的,也是草原上的濃茶。
一見貝凝嫣掀簾進來,五公主立即停了手,示意侍女給貝凝嫣鋪好坐墊。很是殷勤地招呼道“凝嫣姐姐,來,嘗嘗我們草原上的風味。”然後又像是頗為不好意思地說,“我整日去你那蹭茶蹭點心的,今日裡想起還帶了這個,就請你過來嘗嘗。”
貝凝嫣含笑謝過。
五公主躊躇片刻,才又開口道,“凝嫣姐姐,你為什麽要易容呢?”
正在喝茶的貝凝嫣差點沒將茶噴出來,驚訝地看向五公主,她自問這個易容,幾可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這位年紀小小的公主,又怎麽會看得出來?
五公主指指她的臉,“嗯,我發現,你臉上的傷痕,每次出現的位置,稍稍有些不一樣。”
貝凝嫣恍然大悟,五公主的洞察力既然這麽好,這一陣常常窩在她們房裡對著,看出端倪來也不奇怪。“嗯,易容只是為了方便罷了。”
五公主眼珠一轉,促狹地笑著問,“你確定不是因為夏墨哥哥?”
貝凝嫣一臉的理所當然,“也是有一點兒關系的。”
“你們真的不一起到長安?”
“唔,應該不過去吧,想回去看看女兒。這一走就是大半年,也記掛得很。”
“那,我去過長安以後,可不可以去找你們玩?”五公主滿是希冀地看著貝凝嫣,“娘親的家鄉是蘇州,打小起,就經常跟我說江南的事情,我真的很想親自去看看。”
貝凝嫣不自覺地摸摸五公主的頭,伸出手後才發覺這個舉動不妥,對方怎麽說都是異邦公主。
五公主倒是一點不介意,“沒關系,我們草原上沒這麽多規矩。”
貝凝嫣這才安下心來。“女兒在開陽,可能不久之後,我們也會遷回杭州的。你從蘇州轉過來,也不算遠的。”
看著貝凝嫣應了下來,五公主雀躍起來,“那就這樣說定咯!還有雨前龍井!”
顯慶四年(659年)六月底,由於沒有接到武媚娘的新指令,傅岩逍就樂顛顛地和貝凝嫣直赴開陽回家看親親女兒。徐護衛一行依然是返回長安,同行的是意氣風發的五公主。
五公主殿下作為部落派來天朝覲見的使節,彼時,她只是一心盤算著趕緊見過大唐皇帝走個過場後,就可以奔向江南。渾然沒有意識到,她即將會在長安,遇到執政近四十年,史上第一位女皇帝,並且,這個人,會將她的人生,完全的改寫。
紛至遝來
與徐護衛一行分道揚鑣之後,傅岩逍頓時就覺得天高遠雲輕淡,不知道期限的悠閑時光,自然是應該好好地盡情享受。
沒有了許許多多的電燈泡,即使心急著要趕回去陪女兒,但這一段旅程,仍然是鋪滿了浪漫與溫情的N度蜜月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