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央沒有開口說話,看似專注地看著眼前淡淡的綠色的一小杯液體,端起來一口喝下去。在場的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感覺出氣氛緊張起來。
只有蘇一臉的笑容,毫不介意地給大家詳細介紹這一杯酒背後的含義。“啟示錄上說:這顆星名叫苦艾,河流的三分之一被苦艾汙染,飲下水的人都相繼死去,因為水已變成了苦味。”
海若藍聳聳肩,湊在清楠耳邊說,“這個誰不知道啊,至於在這裡普及常識麽?”
清楠不露聲色地掐了一把海若藍的腰,“真不好意思,我們都不知道。”
海若藍“啊”的一聲,引來全場人的注目禮,她當機立斷,非常自然地喊今晚主角的名字,“樂燁。”她一來是想將那聲驚叫掩飾過去,二來,是想把樂燁這個小白癡拖出去,好好惡補一下關於酒的知識。清楠那句“我們都不知道”,不就是明晃晃地表示,樂燁對酒完全缺乏概念。
不過有人比她更自然,順風順水地接過她的話茬。“樂燁,你要不要嘗嘗?”蘇的話,像是誘惑伊甸園園誘惑亞當夏娃偷嘗禁果的蛇一般,充滿了鼓惑的力量。
蔚央看了樂燁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樂燁卻裝作沒有看見,點了點頭。這是蘇隱晦給出的挑戰,她沒有理由一直躲在蔚央背後,不去自己面對。
另一杯苦艾酒很快就擺在了她的面前。翠綠的,看起來有種冷到極致的格調,卻讓人覺得是炫眼的美,讓人移不開目光,這樣的酒,真的很配蔚央。無論如何,自己都應該嘗一嘗的,去親身體會一下,蔚央最愛的酒,究竟是如何的滋味,去觸摸了解,她為何獨獨鍾愛這酒。
她學著蔚央那樣,一口飲盡,卻活生生地被嗆得隻喝了半口,就無法繼續。烈,而且極苦。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個更難喝的酒嗎?
蔚央快速奪過杯子,樂燁還是嗆出眼淚,喉嚨裡燒得厲害,嘴裡直發苦。苦艾酒,是毒藥一樣的酒,熱愛這種酒的人,到底心裡需要有多絕望,才能從這裡面尋求出安慰,把現實中的苦痛掩下去,暫時忘卻?真正的飲鳩止渴。
“樂燁,這杯酒不適合你。”蘇的聲音出奇的冷。這句話,明顯得讓在場的人,都聽出些不同來。
人家說,品酒如人,蔚央最愛的酒,不適合樂燁,只不過是說兩個人不適合的委婉措詞。
樂燁咳得看起來真是狼狽,蔚央正要說話,海若藍卻搶了個先。
她大約能猜得出來,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和蔚央之間微妙的關系,雖然心中暗驚,又惱著蔚央竟然將自己瞞得那麽密實,但奈何她實在是看這個咄咄逼人的人就是不順眼。
在自己的地盤上,自己的朋友被人奚落,搞得這麽狠狽。好吧,就算樂燁很討厭,總是針鋒相對的對自己冷嘲熱諷從不讓人好過,但是再討厭,她也算是自己的朋友了。況且,看在蔚央的面子上,呃,好吧,也看在她是清楠好朋友的份上,好欺負也只能自己人欺負對吧,不能平白讓人欺負了去。
“不一定吧。每一種酒都有很多種喝法,就看人是怎麽去品罷了,說不定你沒有品出來的好,另一個人可以更深刻地感受到呢。”海若藍努力地擺出一副商人的嘴臉,要笑臉迎人啊笑臉迎人,身子前傾,努力伸手去夠蔚央奪過來擺在另一側的酒杯。
這一次,她卻搶不過佔了絕好地利的蔚央。
蔚央扶著樂燁的肩,眼睛卻看著蘇,“若藍說得對,樂燁未必不適合。”手腕一翻,將剩下的半杯酒倒進有水的杯子,不過是眨眼功夫,就像變魔法一樣,水從原來的透明,漸漸變成了水白色,茴香味撲鼻而來。
清楠和希悅一直抿著嘴,擔心地看著樂燁,生怕這一場莫名其妙的挑釁,讓她的生日變成不怎麽美好的回憶。直到蔚央明顯回護於她的態度出來,才稍稍放下心。
蔚央將水杯移到樂燁面前,挑挑下巴讓樂燁喝,樂燁毫不猶豫地一口喝下。剛才將她嗆出眼淚,難以下咽的烈酒變成了清淡爽口的飲品。
“夏天的時候,倒是可以經常調來喝一下。”樂燁悄聲嘀咕,音量控制在恰好讓蔚央能聽得見的程度。
蔚央瞪她一眼,這個人,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下次一定要讓她喝純的苦艾酒,就當是催淚彈來用的話,效果應該相當不錯。
蘇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在蔚央給樂燁調酒的時候,就明白了,蔚央的決心再也無法動搖。
在此之前,她相信自己無論哪一方面,都不會比樂燁差,對於蔚央的選擇,總有些不甘心。她曾經犯過的錯,現在意識到了,努力地想要彌補,卻輸在時機上面,總不能讓人心甘情願,所以才會一再地去爭取。
只是,在樂燁毫不猶豫地喝下那杯毒藥一樣的酒,然後,在蔚央示意下,再將曾讓自己嘗盡苦頭酒調成的飲品,一口飲下的時候。她忽然醒悟過來,也許自己並不只是輸在時機上,而是輸在了,全心全意。
她相信,樂燁應該會是那種,將愛人擺在首位,只要對方需要,就會毫不猶豫地付出全部的人。事業和愛情,並不衝突,只不過,是從來不存在並行的關系,總會是有優先排位的。不見得樂燁會是只要愛情不顧事業的人,但她心裡一定會很清楚,事業可以從頭再來,只要能忍受低潮時的痛苦,而且,在身處這種痛苦的時候,她愛的人在身邊,完全是可以衝淡這種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