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背上冷汗浸濕重衣,但好在結局在她意料之中。
“棄卒保車,”武曌這時候才抬起頭來,直視著李治的雙眼,冷然道,“陛下此時應走出宮門,向上天展示陛下的仁慈之心。”
李治定定看了武曌許久,隨後驀地開口道:“皇后最近的長進愈發大了。”
武曌垂下脖頸,優雅地跪伏在地,低聲道:“臣妾是陛下的掌中風箏,飛得再高,線還是把握在您的手裡。”
李治背手走過跪在地上的武曌,淡淡開口道:“走吧,去宮門外瞧瞧。”
武曌緩緩閉了閉眼睛,站起身來時還趔趄了一下,這才知道自己的雙腿都已經有些軟了。
“聖上不在乎王續殺了多少平民,對於他來說,王續很好用,他舍不得這樣一個好幫手,因此他萬萬不會因為王續奸殺多名女子,就賜他死罪。”上官婉兒漠然看著遠處宮門上站著的高宗,“除非,這件事情已經影響到了他的皇位穩固。”
明月了然地點了點頭,上官婉兒便伸手將兜帽戴在頭上,“走吧,沒什麽好看的了。”
王續之事查實,陛下震怒,賜王續死罪,又敬佩關林恭寧折不彎,敢於為民請命的精神,特封其為新任雍州刺史,不日走馬上任。
馬車在關府後門停下,侍女扶著一位頭戴冪籬的少女下了馬車。
關府的管家早就在門口等待了許久,見到少女,忙不迭迎了上去,道:“娘娘,老爺已經在廳內等候多時了。”
少女點了點頭,她讓侍女拿著禮物一起進了門。
走過一條走廊,又繞過一道影壁,一眼就看到廳上昂首等待的關林恭。
“恭賀關大人榮升。”少女拱手道。
關林恭身上被廷杖打出來的傷還沒好全,卻仍舊堅持跪下磕頭,他道:“臣參見才人娘娘。”
上官婉兒抬手將冪籬取下,扶起關林恭道:“關大人請起,我可當不得您行此大禮。”
“來人,奉茶!”
“不了,”上官婉兒抬手拒絕道,“我此番奉皇后娘娘之命來問候您的傷勢的,待一會兒就得走,我還有別的事情呢。”
關林恭謙卑道:“多謝皇后娘娘關心,臣的傷勢已經好了很多了。”
上官婉兒點頭,“那就好,皇后娘娘賜了些傷藥錢財,希望關大人早日康復,走馬上任。”
“多謝皇后娘娘。”關林恭說著又要下跪,上官婉兒急忙扶住了他的手臂,將他拉了起來。
“只要關大人將來不要忘記皇后娘娘此番恩情,便是對她最好的報答。”說完,上官婉兒將冪籬重新戴上,扶著侍女的手慢悠悠離開了。
上官婉兒飄然而去,管家上前幾步道:“老爺,這些錢財……”
“收著吧。”關林恭歎息般道。
上官婉兒出了關府,轉身便去了馮小寶那兒。
馮小寶的藥鋪倒與往日一樣,清苦的藥香彌漫在空氣之中,這段時間沒什麽人上門求醫,整個藥房裡都是靜悄悄的。
上官婉兒來到後院,果不其然看到好幾個藥童夥計在院子鋪曬藥草,陽光暖融融地灑下來,映照出一片寧靜祥和的景象。
藥鋪中的草藥要時常翻曬,否則容易發霉,藥效不佳。
上官婉兒抱著三十三圖,叫住了一個藥童,道:“馮小寶呢?”
藥童指了一個房間,道:“和薛公子一起下棋呢。”
薛公子?上官婉兒的腳步頓了頓,心裡忽然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哪個薛公子?
一扇門被猛地推開,一個人影從中被踹了出來,在地上摔了一圈,這人也不計較,他站起身衝著門內笑眯眯道:“你說別人作弊,又拿不出證據,這不就是誣賴嗎?”
馮小寶氣衝衝站在門口,一頭卷發都要氣得冒煙了,眼睛也不再是素日無精打采地半眯著,反而好像蹭蹭向外冒火,他指著被踹出房門的男子道:“無賴!”
說完,他砰的一聲將門合上,還上了栓。
薛顗嘖了一聲,摸了摸鼻子,暗歎這人脾氣真大,一轉頭就看見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的上官婉兒。
“上官娘娘?”薛顗倒一點沒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向著上官婉兒拱手道,“不知娘娘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薛公子怎麽……”上官婉兒艱難道。
“哦,”薛顗恍然,“在下曾與馮大夫在明月樓前有過一面之緣,後來得知他是這天下第一神醫,正巧我近日睡眠不佳,特來讓馮大夫瞧瞧。”
“這薛公子幾乎天天都來,”一個藥童在上官婉兒身邊低聲道,“要不是咱們馮大夫是個男的,我都懷疑薛公子是不是看上我家主人了。”
薛顗似笑非笑看著藥童揭他的短,竟也不生氣,道:“不知上官娘娘來此有何要事啊?”
上官婉兒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微笑,道:“我有一位朋友正在馮大夫這裡養傷,我這次是來看看他的。”
“原來如此。”薛顗也笑了起來,眼眸彎彎。
這種宛如狐狸一般明媚又狡詐的笑讓上官婉兒一下子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憶,她不欲與他多說,路過他往馮小寶的房間走去。
“娘娘的朋友是不是叫作來俊臣?”身後驀然傳來薛顗帶著笑意的聲音。
上官婉兒頓住了腳步,她回頭皺著眉道:“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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