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白木汐那一室一廳的宿舍地方又小又擁擠,哪兒都比不上沈柊這裡,但論起生活感來大約能甩這地方五條街不止。白木汐看看被鋪的一絲褶皺都沒有的沙發,硬是站了半天沒敢坐,心中為難地想著沈柊的潔癖似乎比之前重了許多,由衷擔憂起自己的到來會不會導致沈柊在她離開後半夜給這麽大個房子獨個兒做大掃除。
“……你別太在意。”
應是看出了白木汐的顧慮,沈柊輕咳一聲將端來的水杯放下,率先坐到沙發上,又伸手去牽她:“我就是……想著有客人要來,就整理了一下。”
不敢讓她牽而急忙跟著坐下,白木汐很快從沈柊的話裡意識到眼前太過整潔的房子似乎是這人用力過猛的結果,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不用“你也有犯這種錯誤的一天”的眼神看過去,伸手取過吉他切入正題:“你真的要學吉他嗎?”
“嗯。”沈柊應得隨意,“看你比賽時常彈。”
手上不小心勾到琴弦而撥出了雜音,白木汐忙止住琴弦顫動,笑道:“你怎麽也看別人彈什麽就想學啊,學樂器這種事還是要看個人興趣,不然很難堅持的。”
“我也很有興趣啊。”
沈柊側頭看她,許是在熟悉的環境裡的緣故,她面上掩去些清冷氣質,顯出幾分靜謐的溫柔來。
“你以前第一次彈吉他給我聽的時候,”沈柊說著輕輕勾起唇角,眼中閃過懷念,“我就覺得挺好聽的。”
她神情那般柔和,言語間都顯出對回憶的珍視。
白木汐卻覺得手腳一下子變得沉重,舌根漸漸發起麻來,難以開口。
誰能比她更清楚呢,她那時候就已經對沈柊心懷不軌了。就連她去學吉他的理由都沒那麽光明正大,只是因為聽說了沈柊被學校裡一個樂隊的吉他手告了白就熱血上湧,像是和虛空搏鬥一樣卯著勁兒去報了班上課,仿佛自己也學會了彈吉他就能讓沈柊不對其他會彈吉他的人動心似的。
她最先學會彈唱的歌是《安靜》,在一個陽光和煦的下午她唱給沈柊聽,沈柊或許隻覺得是歲月靜好的回憶,在她心裡卻是第一次對喜歡的人唱情歌的隱晦愛意在暗湧。
白木汐還沒辦法用很平常的心態去面對那些過往,如今再提起來她覺得苦澀,又驚覺於自己記得這般清楚。
就像歌裡說的那樣,她可能確實真的沒有天分。
“……吉他的話,彈的多了手指上會生繭。”
話題的轉移多少顯得有些生硬,白木汐將懷中的吉他遙遙遞給沈柊,道:“而且最開始按弦的時候可能會疼,可以先試著按一按,順便試試這把吉他會不會太大了,是我以前常用的。”
沈柊接過環住,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琴弦上,示意地看過來:“要怎麽按?”
“就是……”白木汐下意識伸手去擺正她的姿勢,碰到沈柊手指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不對,忙燙到似的撤開,從旁翻出本她帶來的吉他教材攤開到沈柊眼前,“你就先照著這個和弦的位置試著按一下。”
沈柊低頭看了幾眼教材就重又看向她,漆黑瞳孔深邃如墨,手上倒是照著擺好了位置,口中卻輕聲說道:“我看《為誰而歌》裡的白老師,可不是這樣教人的。”
被她這聲白老師又是叫的心頭一慌,白木汐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說節目裡某個她教曲陽漾吉他練習的片段,總共也沒兩分鍾,沈柊要是不提她自己都想不起來,於是遲疑著應道:“那時候我是在教陽漾彈新曲子,沒有現成的教材可以用……”
曲陽漾想學的還是沈柊主演的一部現代劇的主題曲,這人想在舞台上唱自己又不會彈,於是來找比她扒譜更快的白木汐幫忙。於是教學過程中白木汐不得不忍受曲陽漾對沈柊的一百零八個花式安利,恨不得用知識把她的嘴堵上。
沈柊低下頭去,精致的眉眼斂著,不明情緒地輕應了一聲:“嗯。”
……總覺得沈柊的心情微妙的變差了。白木汐也有點心虛,她反省著自己剛才似乎是躲的太明顯,又看看沈柊那邊按住了之後就發起呆來似的沒松手,終於還是僵著伸出手去捉沈柊按在指板上的手指,讓她先松開琴弦,聲音帶著刻意的開朗:“怎麽樣,是不是還挺疼的?”
她說著牽過來看一看沈柊的指尖,白皙的指腹上果然已經被琴弦壓出痕跡泛起紅來。白木汐下意識抬手給她揉揉,稍皺起眉道:“這種弦樂器剛開始學是會有這方面的問題的,不喜歡的話換一種樂器也好,你應該也很適合彈鋼琴……”
她絮絮地說了好些話,沈柊卻一直沒回她。白木汐疑惑地抬頭看去,卻見沈柊怔怔地稍垂著視線,視線落點顯然在二人交握的手上。白木汐反應過來,急忙松開手,道歉的話到了嘴邊還沒說出口,剛剛松開的手卻一下子又被沈柊反手捉住。
“……也不是很疼。”
和白木汐方才虛虛的牽法不同,沈柊說著握緊了她的手帶到自己這邊,不由分說地低頭將白木汐緊張地握緊了的手掌攤開。
“彈久了長出來的繭是什麽樣子的?我還沒見過。”
……突然說些什麽呢,繭有什麽沒見過的、還不是跟寫字磨出來的差不多——白木汐還沒來得及回應,就眼睜睜看著沈柊輕輕撫上她的指尖,相觸的瞬間讓她止不住地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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