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是什麽稀罕事。這世上到底沒有人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愛,縱然是風評和觀眾緣向來很好的國民演員沈柊也一樣。她在演藝圈裡也格外顯眼,自出道以來這些年都沒有過什麽花邊新聞,也不愛倒騰社交軟件,仿佛一心撲在工作上。在喜歡她的人眼裡她是清冷出塵的白月光,討厭她的人就覺得她是假清高,就算數量不多,但確實是存在黑粉的。
經紀人這麽想著,沒料到她這話一出把人嚇了一跳。李明雨看著白木汐手忙腳亂地撈了好幾次才堪堪把險些掉到地上的台本重新拿好,回頭看她的時候又開始結巴:“沒、你說什麽?”
她的妝還隻上了一半,白木汐是暖系的長相,清秀溫煦的樣貌能更輕易的獲得他人的好感,是沒有攻擊性的漂亮。她不化妝時容易顯得年紀小,像是初出茅廬的大學生,還帶著些孩子氣,臉頰看上去軟軟的,讓人忍不住想捏一下。縱然是從出道開始就一直擔任她經紀人的李明雨,在看著這樣的白木汐時,也覺得有點難將她和舞台上那個光芒萬丈的大明星聯系在一起。
白木汐有雙很靈動的眼睛,卻也相應的很難藏住心事。李明雨冷眼看著她強作鎮定中帶著些躲閃的視線,了然這人一定是有什麽事瞞著她。
但白木汐不想說,那她也就不追問,隻提著心一遍遍安慰道:“沒事,我們只是《花季與你》的飛行導師,就錄這一期,你就照著台本走流程就好,你要是實在不願意,我們以後再想辦法盡量避開。”
意識到李明雨顯然是誤會了什麽,白木汐不自覺地捏緊了台本,目光落在白紙上方“沈柊”兩個字上,久久沒能移開視線。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來解除誤會,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說,能避開的話其實也挺好,她想,已經躲了四年多,都快養成習慣了。
“……不是的。”
所以在開口否認的時候連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白木汐懊惱地皺了皺眉,自暴自棄地閉上眼,聲音很輕。
“……我沒有不喜歡她。”
*
飛行導師有個亮相的舞台,距離上場的時間沒剩多少,白木汐戴上耳麥在後台候場,她沒敢多聽台上的動靜,故而對後台每個和她打招呼的人都格外熱情。原本戰戰兢兢找她要簽名的工作人員在被狠狠甜了一番後神情恍惚地回到朋友身邊,笑的合不攏嘴:“果然和傳聞中一樣,木汐人好好哦。”
沒架子,人很好,像是鄰家朋友。這是見過白木汐本人之後大家的統一評價。她結束國外的留學回國的時間還不算很久,是半年多之前才在類選秀的歌唱類節目《為誰而歌》中拔地而起的新星,幾乎是一夜爆紅。賽時節目裡誰都知道她的人氣最高,這容易考驗人的心態,但白木汐卻一直像沒事人似的,決賽夜依然帶著滿口袋的彩紙和糖果上台,誰上來她都當個盡職的人工花童高高興興撒彩紙,糖果也大方往外分結果自己一顆都沒吃到,還被她自己撒出去的彩紙落到鼻子上,在眾目睽睽的直播下打了個噴嚏。
【很難想象唱出那樣的歌的是這樣一個人。by 樂評人A】
【閉上眼只聽歌會以為是個暗戀又失戀過三百多次的情場失意老手,睜開眼才發現原來是被雨淋濕的小狗。by 樂評人B】
“木汐,現在狀態怎麽樣?”
PD向她打招呼,白木汐笑笑,知道現在大約已經有攝像機在對著她錄製中了,實話實說道:“很緊張。”
本是普通的回應卻激起一片輕笑聲,白木汐也跟著會意地笑起來,清潤的眉眼彎彎,又補充道:“所以很適合唱《緊張》。”
PD向她豎起大拇指,沒再說話,白木汐輕呼出一口氣站直了些,耳返中聽到指示她上台的聲音,她抱緊懷裡的吉他走上前去,合著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她聽到主持人的介紹聲:“——有請《為誰而歌》的冠軍,我們的飛行導師白木汐!”
熱切的歡呼聲撲面而來,聚光燈打的很亮,並不是很陌生的情狀,白木汐卻一時間有些頭昏腦漲。她今天的妝造不算繁複,應是迎合她的粉絲都偏愛她身上清雋的少年感,故而沒做太多裝飾。寬大的藍色衛衣帶著慵懶的氣息,半長的頭髮披在肩頭,她環著吉他坐到舞台中間,追光打在身上,白木汐垂著眼睛,整個空間很快只剩下她是亮的。
應該會被看的很清楚,白木汐想,所有人都能看到。
胃又開始隱隱難受起來,是過去幾年裡都沒有過的沉屙複發。她上台前說的話格外真誠,她緊張的像是一張嘴就會把心都吐出來,離開國內獨自去留學的時候沒有這樣,《為誰而歌》的決賽舞台上也沒有這樣。來做一個節目的飛行嘉賓而已,只是一期,隻表演一個節目,唱的是她自己寫的最熟悉的歌,明明不該這樣的,不該這樣的。
可是沈柊在那裡。
白木汐不敢抬頭,她總覺得周遭像是漆黑一片,可是她知道沈柊就在那裡,在正對著她的地方,在她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沒有隔著屏幕、隔著書頁、隔著化妝室的牆壁,沈柊就在那裡。
她回國半年多,沒有聯系過沈柊,更沒打算在這裡和沈柊重逢。《為誰而歌》是個半封閉式的節目,白木汐順理成章不去與外界聯系,仿佛這樣就能找一個正當理由作為她這麽些年過去仍在躲避的借口。
不合時宜,不合時宜,但白木汐還是忍不住想,像過去半年多的許多個夜裡一樣想,既然已經打算放下了,又還在躲些什麽呢。她回來是來幹什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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