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說清林北此時的心緒,他一方面覺得順理成章,白木汐看起來確實對曲陽漾沒有那種感情,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去想——真的只是這樣而已嗎。
是只是曲陽漾不行,還是說……除了某個人之外,誰都不行呢?
說到底,就連那個某人,白木汐都已經把距離維持的那樣遠,好像就真像她說的那樣只是想要回歸到正常邦交的朋友關系,多一絲的私情都沒有打算似的。
其實之前真的想過,如果想要打破白木汐和沈柊之間這樣不清不楚的僵局,林北是真的覺得最方便快捷的辦法就是白木汐去和其他人談一場戀愛。不管是讓沈柊那邊認知到自己那份多年來都模糊著的感情正體,還是讓白木汐能方便地把她辛苦維持住的“朋友”界限一錘定音地敲定下來,這都是最省事的做法。
但這種事到底不像是遊戲通關那麽簡單,條件都擺在攻略上。林北自認是個旁觀者,這麽多年,他和白木汐關系匪淺,是朋友也做過情敵,而到了現在,他親眼看過很多事了,人說旁觀者清,可再怎麽樣,他這些想法也只是推測而已。輕率地去推動的話誰都不知道會引發什麽樣的後果。
說到底,在他的眼裡,如果那個沈柊有可能會喜歡上什麽人的話,那就只能——
“……汐崽,”
像是突然泄了氣,林北原本如臨大敵一樣繃著的肩膀松懈下去,眉頭卻還是緊緊鎖著。
“……雖然我接下來要說的只是我的推測完全沒有證據,但是、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意識到……”
語焉不詳地嘟囔了一番,他懨懨地朝白木汐的方向看過去,慢慢地說:“——你如果現在去和沈柊姐說喜歡她的話,她一定不會拒絕你的。”
“這件事甚至無關她對你是什麽樣的感情……不管怎樣,她都是會答應你的。”林北小聲說,“因為她已經知道拒絕的後果了。而她很明顯……不想再發生那樣的事。”
“你……”喉嚨有點乾澀,林北頓了頓,在心中自嘲著自己真是個兩邊都在幫忙的勞碌命,最終還是開口問道,“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
沈柊的生日距離現在還不到一個月的事情,回憶起來卻像是很久之前的事,隔著磨砂玻璃一樣模糊不清。
並不是記憶不夠深刻,而是一切都太像是沈柊曾經做過的夢一樣的自然而然。她記得那天晚上回到家之後的驚喜,白木汐應該並不是那場慶祝的主謀,只是不遠不近地站在雙親身後配合著流程,在熄了燈後端出蛋糕時緊張地抿著唇,將蛋糕推到她面前,被燭光映亮的清澈眉眼終於還是柔軟地彎下去,輕聲嘟囔一句生日快樂,就像是扣下屬於夢境的扳機。
沈柊在白家父母的催促聲中閉上眼,去許她的生日願望。盡管眼前還影影綽綽地映著暖色的光影,但在閉上眼的那一瞬間,卻還是有潮水一樣的恐懼蔓延過來。周遭的聲音一下子消失,就算心裡知道是為了讓她好好許願而刻意保持的安靜,沈柊卻依然感受到像是有一半的自己害怕起來,模糊了夢境與現實的界限似的,惶惶地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她做過這樣的夢,不止一次。
當時隻道是尋常的事隨著白木汐的離開而變得無法實現,在過去的幾年裡,沈柊在自己生日前後總會做這樣的夢。在夢裡閉上雙眼的感覺很玄妙,腦海裡閉眼前看到的最後一眼是白木汐的印象卻無比清晰,沈柊其實向來都是個不怎麽相信許願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的人,但在夢裡,她帶著某種近似虔誠的心情閉上眼,反覆地許下同一個願望。
【睜開眼的時候,想要見到木汐。】
但不管是夢裡還是現實,不管她抱著真實的希冀或是無望的偏執,睜開眼的時候要麽是黑暗中的天花板要麽是快要燃盡的殘燭。這樣的願望果然是無法實現的吧,明明每次落空時都覺得自己想的很清楚,但到了下一次許願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就像現在,沈柊閉上眼,迎著一場醒不來的夢魘似的,她很認真地想,睜開眼的時候,想要見到木汐。
然後,如果可以的話,以後的每個生日都。
比以往要更貪婪一些,沈柊不知道自己默念了多少遍,終於下定決心睜開眼的時候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她被搖曳的燭火晃了一下眼,乾澀的眼簾裡漫起水霧,她卻急急地抬眼,在朦朧的幻夢裡捕捉到白木汐的輪廓,乾淨又溫和地隱在陰影裡,不管過去多少年都記得這麽清晰。
而白木汐那晚一直有意無意地躲閃著的目光此時安靜地,確切地落在她身上,淺色的瞳孔裡映著跳躍的光,像是峽谷裡連綿不絕的燈火,帶著某種若即若離的溫度。並不如以前的白木汐那樣炙熱,卻讓沈柊有種就算她哪一天變成一塊堅冰,也會為終於出現的這份溫度蘇醒的錯覺。
沈柊的生日願望實現了一半,而另一半呢。好像還虛虛地飄在半空中。
如果還能許願的話,沈柊還會許什麽樣的願望呢。
想要白木汐不要和曲陽漾在一起,想要白木汐陪在她身邊,想要白木汐——
想要白木汐喜歡她。
本來是不用許願的事情啊。
*
房間裡沉默了半晌,最後是林北先破了功放棄地歎口氣:“怎麽不說話。你就半點兒不心動嗎?”
“……心動嗎。好像也……”白木汐低低地說,“但是……這樣就沒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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