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爸在樹下秋千上等著你。”
月光隨著夜風搖蕩,將芸仙子的幽香吹得滿街都是,掠過翎族一間又一間的尖頂茅草屋。
梵國長公主的琴聲,此時此刻便有了兩位聽眾。
一直到琴聲落下了一個長長的尾音,那娃娃才心滿意足地從樹上爬了下來,搖著他阿爸的腿撒嬌道:“阿爸,青翎要吃櫻桃糖,青翎要吃櫻桃糖……”
在翎族遊歷數日之後,靜安將冬芸帶到了梵國邊境,一位白袍的將軍帶著兵馬來迎接時,冬芸才知道了他們真正的身份。
冬芸隨靜安入宮,成了靜安的第一位戀人。靜安告訴了她自己真正的身份的使命,她發誓一定會幫助靜安報仇,繼而在靜安的推薦下,成為了梵王的寵妃。
梵王初見這女孩兒,隻覺得長相驚豔,卻也沒有太多意趣,便問道:“冬芸是個好名字,只不過翎族的芸仙子並不在冬日裡開放,為何要叫這個不合時宜的名字呢?”
冬芸便答道:“冬芸出生的頭一日,父親曾做了一個夢,夢見一隻從遙遠西邊飛過來的白色大鳥,眼似刀鋒一般犀利,但又並不知道那鳥的名字,於是便問道,‘敢問神鳥如何稱呼?’那神鳥說了兩個字,父親隻記住了一個‘東’字便醒了過來,沒多久母親便覺得腹痛不止,將我生了下來。我出生時正是春日裡清晨破曉之時,父親抱著繈褓中的我到院子裡一看,芸仙子正顫顫巍巍地打開花苞,於是就給我取了冬芸這個名字。原先是用的神鳥的‘東’,可是母親覺得不像是女孩兒名,因此改成了冬天的‘冬’。”
冬芸笑眯眯地說完,梵王的表情卻似僵住的一般,一雙眼睛像是要將她看穿一般,冬芸忙說道:“大人,是冬芸說錯了什麽話嗎?”
梵王近乎顫抖著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冬芸不解:“句句屬實,從小到大,父親母親不知道說過多少次這個故事,因此不會錯的。大人,難道……你見過我父親夢見的那種神鳥?”
梵王緩緩地點了點頭。
“那您能告訴我,那種神鳥叫什麽名字嗎?可是冬芸?”
梵王的眼神漸漸黯淡了下來,像是突然陷入了不堪回首的回憶,不似先前那意氣風發的樣子。
“那神鳥,只在極西的雪山邊上生活,它飛起來的時候,像箭一樣快,它看見食物的時候,便一猛子扎向那正在奔跑的小獸。它的名字,叫作隼。隼裡頭有一種通體雪白的,住在那裡的人們把它叫作海東青……”
“東青?”
梵王不答,又過了片刻,緩緩地說道:“罷了,靜安說你擅長樂器,彈個曲子我聽吧。”
“好。”
片刻間,恬靜柔和的中阮響起。
梵王雖未給冬芸高位分,卻給了她六宮粉黛都不及的恩寵。一時間,集萬千愛於一身。
半年後,一次位於卉園的宴會上,靜安為梵王呈上了一盞毒酒。
可這酒陰差陽錯地,又回到了靜安的桌上。
梵王命她嘗嘗這酒,靜安推說身上不適,梵王便沉著嗓子說道:“怎麽,孤請你喝一盞酒,你不願,難道是酒裡有毒?”
靜安的雙手顫抖著捧起酒盞,正欲咬牙喝下時,冬芸突然奪下毒酒一飲而盡。
陽光透過卉園的辰星樓寫斜射進來,冬芸拎著空空的酒盞,看著一臉驚恐的靜安,以及滿臉不可思議的梵王。
眼看事情已經敗露,為了維護靜安,冬芸冷冷地說出了這番話:“梵國縷縷欺壓翎族,翎族朝堂早先因為是主站還是主和爭論不休,我父親便是遠梵派,最終被抄家,我因此被賣到青樓。冬芸沒有什麽願望,唯有替父親完成心願,殺梵王。毒酒是我備下的,大王不必冤枉他人!”
冬芸口中噴出的獻血染紅了雪白的羽衣,自此香消命隕。
宮中人隻知冬芸在卉園暴斃,卻不知其中的緣由。
“這便是我和她的故事。”
靜安終於講完,常常地歎了一口氣,青翎在一旁,聽得愣愣的。
“這麽說,冬芸是為了救姐姐,才喝下了毒酒?”
靜安輕輕點頭。
“這麽說,冬芸才是姐姐心中最愛的人?在姐姐這裡,我才是冬芸的替身?”
靜安不解地看著她:“為何這樣說?”
眼淚在青翎的眼眶裡打轉:“是因為我長得像冬芸,也是翎族女子,姐姐才高看我一眼?我以為的姐姐對我好,也是因為姐姐心裡對她的虧欠?所以之前種種……是利用我?還是利用了她?姐姐心裡是不是沒有喜歡過任何人,只是因為想要復仇?……但我確實比不上冬芸對你的愛,對嗎?我沒有勇氣幫你喝下毒酒……”
看著她蒼白的臉上,一顆一顆滾落下來的淚珠,靜安的心也跟著化了。
她輕輕地靠近青翎,揉著她一頭綢緞般的秀發,輕聲說道:“最初接近你,就只是因為喜歡。要說過程中有沒有想過利用你去復仇,也是有的。但我現在已經明白了,青翎,我的小丫頭,我不會再讓你幫我復仇了。”
青翎悶著鼻音問道:“為何?”
“因為得知你落井的時候……我真的害怕了,我想到了喝了毒酒突然就死在面前的冬芸,還想到了死在我面前的父王。不,比起之前的兩次失去,我更害怕失去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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