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面而來是灰塵的氣息,灰塵中間……又有一絲異香。青翎好奇地走了進去,過了好一會兒,眼睛才從昏暗的環境中適應過來。
這個房間……像是姬妾們遊玩累了時,坐著歇息喝茶用膳的地方,還放著兩排椅子,椅子前各有一張小幾,只是最裡面的拿張桌子上,似乎放著幾件不同的東西。
好奇心驅使,青翎一步步往前走著,任憑小鷺再後面阻攔也不顧,終於看清了那桌上放著的是什麽——原來,那是一件白色的鬥篷。
是翎族女子才會穿的羽衣鬥篷。
鬥篷被整整齊齊地放在一個精致的托盤上,旁邊是兩個銀質的香爐,但應該很久也沒有點過香了。
她輕輕地拿起那件布滿灰塵的鬥篷,漂亮的白色孔雀羽依然閃著點點熒光,完整的孔雀羽上散著幾點暗紅的血跡。
“這是……”
青翎一個激靈,將鬥篷扔回了托盤裡,立刻騰起一陣灰塵。
小鷺在門外驚叫道:“美人,你的腳下……”
低頭一看,腳下竟然也是各色的羽毛,還有一些看也看不懂的符咒。
再往頭頂上一看,那屋頂吊梁上懸掛的,也是一些從未見過的符咒。
一個尖尖細細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好啊,我說是誰敢壞了給超度芸姬的法陣……原來是翎美人啊。”
這個聲音出現得太過突兀,嚇得她險些站立不穩。
嫋嫋立在門口的,正是蕭夫人。
她帶著濃厚的妝容,深紅色的眼影,帶著蛇一般的微笑,扭動著蛇一般的身姿,一步一搖地走進殿內,卻刻意避開了腳下的滿地的羽毛和符咒。
青翎急忙向蕭夫人行了個禮,問道:““芸姬……?”
蕭夫人掩著嘴笑道:“你不知道芸姬?日日陪著陛下,陛下也沒有向你提起過嗎?”
“……不曾提起過。”
“是了,陛下的確不好提起,不然怎麽說呢?翎美人,你只是芸姬的一個替代品,但你終究是不及她的,哈哈…哈哈哈……”
蕭夫人尖聲笑得開懷。
“你日日和長公主廝混,她也不曾和你提起過嗎?”
青翎驚異道:“長公主……和芸姬也有關系?”
“當然有啦,她也未曾向你提起過,芸姬便是她向陛下舉薦的人嗎?”
“什麽?”
“芸姬,她既是陛下的愛妃,也是長公主靜安的心腹。原來你連這也不知道?十年前,她便是死在這裡的,當時她身邊也只有陛下和靜安兩個人,滿宮裡沒人知道芸姬死亡的真相。後來陛下便作了這個法陣,鎖了這個園子,讓任何人都不得打擾她。也是今日我心頭煩亂,想找個清靜地方走走,才來了這園子外頭逛逛,不想竟見到你們這些大膽狂徒,竟往這園子裡闖!我不得已才跟了進來,幸好我跟進來了,不然,任由你破壞了這法陣還了得?”
蕭夫人一步一步逼近青翎,抬起她那滿是疑問的笑臉,冷笑問道:“你以為陛下很喜歡你?那是因為你長得像她!你以為陛下一來就封你為美人?那是在補償當時的芸姬!你以為靜安和你很要好?那是因為靜安想念已經亡故的芸姬!當初法師說,這法陣要做整整十三年才有效,眼看還有三年就到頭了,不想卻被你攪壞了,你還以為陛下會饒你嗎?還不過來跪下!”
青翎雙膝一軟便跪在地上。
蕭夫人又喚道:“來人哪!將這大逆不道的妖女拖出去,用刑!”
“不,不不不……”青翎一張小臉煞白著,蕭夫人的身後閃出了兩位姑姑,將青翎拖到外面按在地上。青翎掙脫不開,滿頭的珠翠灑了一地,抬眼看到小鷺驚慌失措地楞在那裡,急忙喚道:“小鷺,去請長公主,去請長公主啊……”
小鷺一步步後退,卻只是縮在了角落裡,一雙眼睛往地上看著,不敢和青翎的眼神相對。
“小鷺,小鷺?”
“別叫喚啦,”蕭夫人悠悠走了過來:“小鷺是個好孩子,見你犯了如此大錯,還去請長公主救你?那她不是將長公主陷於不義之地嗎?好的丫頭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對吧,小鷺?”
小鷺縮在一邊,一直低著頭。
青翎突然什麽都明白了,小鷺為何要引她到此處……根本就不是靜安的邀請!她大聲喚著救命,可是在這無人的深園子裡,隻驚起了幾群樹上棲息著的鳥兒,正在掙扎間,姑姑們拿著刑具來了,隨著蕭夫人一聲令下,青翎的肚子上已經挨了好幾下,悶痛讓她只能發出低沉的求救的聲音,嘴巴裡一陣腥甜,小鷺早已抖作一團。
“不用打死了,也別打多了,免得留下什麽痕跡。懲罰懲罰就好,滅滅她往日裡囂張的氣焰就行。”
蕭夫人伸出手指指了指不遠處,通紅的指甲蓋映著春日的陽光,緩緩對身邊的姑姑們說:“將她扔到那枯井裡去。”
姑姑們拖著青翎,像拖著一隻瀕死的小犬一樣,一直到了青翎剛進這園子時,最先看到那張小幾旁邊。
姑姑們撥開地上長長的荒草,竟然露出一口枯井,井口已經平了,也沒有取水的軲轆,若是當時青翎直直走過來……想必就會失足落井。
是的,卉園沒有長公主,只有要陷她於死地的蕭夫人,以及……
她艱難地轉過頭,用模糊不清的視線看著跟在最後面的小鷺,她顫顫巍巍的步伐,懊悔的目光,不知該放在哪裡的手和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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