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吧,那幾塊炸雞估計早就凍硬了。
她蹲在路旁,等著網約車緩緩停在她身前。
司機是個挺壯的大漢,身材在南方稱得上魁梧得過頭,路燈和車燈都暗得很,看不清他的眼神。
林翕清瑟縮了一下,鑽進了後座,在駕駛座正後方的位置。她報目的地時差點脫口而出L城七中,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這在女生中還算有力量,但顯然比不上司機大哥一半粗的胳膊,臨門一腳改了口,說去西區派出所。
“去給我哥送點吃的,他值班辛苦了。”她補充道,朝司機大哥眼前的中央後視鏡晃了晃手裡的K記塑料袋。
從派出所到租房也走不了幾步路,更何況派出所這名字一聽就給人底氣一點兒。
大冷天的網約車司機也沒舍得開空調,林翕清那她媽用剩下的iphone一直被抓在手裡,一下車就給凍沒電了。
她蹲在派出所門口,把手機貼身抱在懷裡,決定等手機屏幕亮了再往租房走。假日第一天的凌晨,街道上漆黑而安靜,仿佛據守著一隻張大了嘴、隨時要把人吞進去的怪物。
西區派出所這一帶本來就荒僻,只不過隔不了多遠就是七中,七中又隔不了多遠就是L城最大的一條酒吧街,故而此時哪怕街道上寂靜得幾無人聲,派出所裡面倒是很熱鬧——全是從酒吧抓出來的尋釁滋事的。
如果現在是白天,林翕清大概會邊皺眉頭邊對此退避三舍,此時她卻貪戀起人多的熱鬧來——哪怕是一群社會渣滓呢——她這樣想著,又往上邁了兩級台階,派出所大廳裡透出的白色燈光照亮了她的半個身影。
“翕清?”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過頭,來者是個看不出是中年還是青年的男子,穿警服,眼底下一片青黑,是被基層派出所這些雞飛狗跳折騰得心力交瘁的樣子。
“吳哲哥哥。”林翕清衝他微笑了一下。
“我說看著就像你。”吳哲蹲到了林翕清身旁,“這麽晚了怎麽不回家?”
“出來買點吃的。”林翕清搖了搖那個K記塑料袋——今天晚上K記屬實是瘋狂上分了。
吳哲失笑:“我是越來越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了。小姑娘這麽晚不要一個人出來,平時你不看微博的嗎!”
“在這休息一會我就回去了。”林翕清只是笑。
吳哲在林翕清的肩膀上按了一下,起身道:“在這等我把裡面的事情處理完,我送你回去。”
跟吳哲往回走的過程中林翕清的手機終於亮了,程煙凡回了她又一個問號。
唉,不會已經睡了吧。
忽然,林翕清一看周圍建築,回過神來,連忙叫住吳哲:“哎,哥!走錯了走錯了,我家要往那邊走!”
吳哲頓住步子,一拍腦袋:“不好意思啊,我老記得你家還住西區嘞。你們不是前兩年就搬東區去了嗎,怎麽你買個東西還跑西區來了?”
“我在這邊租了房子,上學方便一點。”林翕清領著吳哲往七中方向走,“和一個……朋友,合租在一起。”
“挺好的。”吳哲走上前來和林翕清並肩,很快就到了租房前的小巷子,“哎,你看就那戶還亮著燈呢。你朋友等你怕是等急了,快去吧啊!”
林翕清點頭,向吳哲告別。
突然吳哲叫住了她,欲言又止,最後說:“最近……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林翕清推門而入時,程煙凡靠在那把可能比她倆加起來年紀都大的木頭靠背椅上看手機。見她進來,程煙凡眯了眯眼,似乎有點兒詫異:“還以為你睡覺睡懵了呢,真過來了?”
“我還以為你這麽晚還亮著燈就是為了等我,合著壓根就沒想到我會過來是吧。”林翕清把那個今晚出現率過於高的K記全家桶放到桌上,“吃不吃?放微波爐裡轉一圈應該味道還可以。”
程煙凡站起身,掀開了全家桶上充當蓋子的紙片:“你聚會剩下半個全家桶,就這麽帶過來給我吃?”
程煙凡一臉莫名其妙,林翕清再一次意識到自己今晚大概是真的有點瘋了。
“沒聚會,就我一個人點了個全家桶,最後發現吃不完了。”林翕清往回找補到——這確實也是實話,“吃吧吃吧,剛好我走這麽遠也餓了。”
林翕清繞過程煙凡去開微波爐,突然意識到這套不知道始建於哪一年的自建房連電視都沒舍得安一台,跨年的晚上對著四面斑斑駁駁的白牆吃聚會必備垃圾食品,好像有點不夠熱鬧。
於是林翕清端著一碟微波爐加熱過的、油滋哇亂冒的炸雞出來時,順便打開手機隨便點開來了個歌單。
程煙凡一直坐在那把木頭凳子上沒挪座位,只是目光從手機上挪了下來,跟著林翕清的身影遊移,目光空洞,不知道是困了還是在出神。
林翕清搬了條凳子坐到她旁邊,這時林翕清才注意到,她身上酒氣很重。
這才是真參加完聚會回來吧。
林翕清腹誹道,忽然又想起今天——啊不,昨天下午,程煙凡說化濃妝是為了工作。
她想起了就在不久之前,程煙凡喝酒喝到回來抱著洗臉池狂吐的數個晚上。
不會今晚也是這樣吧?
林翕清朝著廚房的窗戶外看了一眼,雖然被樓房擋住,但她知道那是酒吧街的方向。
她知道程煙凡每晚上是去幹些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