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恬在心裡說, 不是她還在意林雪,主要最後兩次見林雪她的形象太拉垮, 一次是出了一周差兩天沒洗頭,一次是趴課桌上睡著了不知有沒有流口水。
這不是喜不喜歡林雪的問題,這是面子問題。
秋遊集合的時間是八點半,所有人先到冰校,一起坐校長提前包好的大巴去香山。 桑恬站在大巴車外, 一手拿著個包子往嘴裡塞,另一手絞著風衣下擺,來回來去的擰麻花。
她覺得自己慫的像隻鵪鶉, 挺想抽支煙平複情緒,又發現自己不會, 就只能大口大口吃包子。
就在這時, 桑恬看見林雪遠遠的走來了。
她本以為憑林雪那個懶懶頹頹的勁兒,不說遲到十分鍾, 怎麽著也得卡點到, 沒想到來得這麽早。
秋深了,早上的空氣更涼, 縈繞在人身邊跟鑽入每個毛孔的薄荷糖似的,林雪穿著黑色毛衣和牛仔褲,外面罩一件皺皺的格紋毛呢厚襯衫,別人這麽穿有裝文藝的嫌疑,偏偏她穿吧就很好看。
桑恬看得心跳了兩跳,一走神,差點沒被自己手裡的最後一口包子噎死。
林雪一抬眼,好像要往她這邊看過來了。
她趕緊轉身,去找垃圾桶扔手裡的塑料袋,其實躲林雪躲得挺刻意,但她也顧不上這麽多了,扔完塑料袋就趕緊轉身上車,逃跑似的。
還好林雪沒跟上來,而是站在大巴車外,做著桑恬剛才一直想做的一件事——抽煙。
桑恬在心裡罵:讓你別抽煙別抽煙,抽完咳死你!
但轉念一想,現在這還關她什麽事。
坦誠的說,拋開對身體不好這一點不談,林雪這人抽起煙來特好看。 手指又細又長,姿態又美又頹,隨便懶懶往那兒一站,就跟電影截圖似的。
正好這時有人上車,桑恬趕緊把撩開偷看的窗簾一角放下了,眼看著林雪抽完煙跟著上了車,她趕緊招呼剛上來的那老師:“蔣老師,這邊有空座。”
桑恬是那種跟誰都能打成一片的性格,蔣老師一聽她招呼,就笑盈盈坐到她身邊,結果林雪直接在大巴第一排坐下了,絲毫沒有往桑恬身邊湊的意思。
桑恬在心裡冷笑:是姐姐自作多情麽?
好好好,白月光回來了是不一樣。
因為這天起得太早,大巴開出不久,桑恬就開始昏昏欲睡。
她頭靠在窗上,隨著大巴顛簸,一下一下不斷撞著玻璃,睡得一點不安穩。
這樣一陣淺眠裡,桑恬做著無數雜亂的夢:一會兒是上輩子桑佳的葬禮,一會兒又是上輩子她站在高樓樓頂,一陣狂風吹得她腿肚子打顫。
怎麽就像一片乾枯的落葉、從樓頂墜落了呢?
明明伸手去抓了,為什麽還是一陣虛空,一陣冷風。
什麽都抓不住,只有眼前水泥灰的地面越來越近。
其實從上次跟林雪蹦完極以後,桑恬已經好幾天沒做這噩夢了,這會兒不知怎麽又夢到了。 她在大巴車上一臉冷汗的醒來,蔣老師注意到了,挺關心的問:“桑老師,你不舒服?”
秦漫漫和繆可霏聊動畫片的聲音隔著幾排座位傳來,讓桑恬找回了些她還活在人間的實感。
她擦擦汗勉強笑道:“沒事,可能有點暈車。”
明明平時一點不暈車的,可見精神對身體狀態的影響很大。
因為不怎麽舒服,桑恬沒醒多久,就又睡了過去。 醒來時看到座椅小桌板上放著一盒暈車藥,蔣老師笑道:“醒啦?先把藥吃了。”
桑恬趕緊道謝:“蔣老師你也太細心了吧?難怪孩子們都喜歡你。”
蔣老師搖搖頭:“我可不居功,這藥是林教練中途停車時去買的,說給暈車的老師和孩子都準備點。”
桑恬心裡一堵。
她剛問了蔣老師,目前車上暈車的就她一個,林雪打著為大家準備的幌子,可實際上不就是為了她一個麽?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但她挺煩林雪這樣的,上次搭毯子也是,這次買藥也是,盡做些多余的事。
難道林雪就不明白,當兩人不可能在一起以後,這樣的好反而是一種殘忍麽?
蔣老師在一旁提醒:“桑老師,你先把藥吃了吧。”
桑恬點點頭,不是買林雪的面子,而是怕待會兒真吐了給大家添麻煩。
剛吃完藥就發現林雪站在她面前,桑恬嚇了一跳,差點沒被自己手裡的純淨水嗆死。
一看林雪手裡——哦,原來是幫校長來發加餐的,主要車上孩子多,校長提前準備了些小餐包和牛奶什麽的。
桑恬在心裡冷笑一聲:讓你坐第一排!被安排來發餐了吧!
讓你心懷白月光還跟我逗悶子,被老天懲罰了吧!
可這懲罰是不是太輕了一點?畢竟她可是看著《舌尖上的中國》和《人生一串》都哭了出來。
林雪遞餐包和牛奶給桑恬時,一張臉淡淡的沒什麽表情。
手指大概是無意,輕擦過桑恬的手掌,只有這麽一瞬間,林雪微微抬了抬慵懶半垂的眼皮。
隨著兩人的手倏然分開,桑恬沒說謝謝,林雪也沒再看,好像兩人之間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林雪直接往後排走去了。
桑恬默默一拳打在林雪發給她的餐包上。
等林雪發完餐走回第一排的時候,她往右邊輕瞟,桑恬已經又靠著車窗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