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隔著口罩笑了聲:“因為我不是什麽善良的大人,我挺凶的,記得嗎?”
薑澄一直愣愣看著她。
她又被薑澄看得不自在起來,撓撓頭,索性摘下帽子和口罩,低頭向著薑澄:“來來來,看個夠。”
啊原來是這樣的一張臉啊。
薑澄心想:整體的五官看上去很鋒利,可整張臉看上去又有種很柔和的感覺。 也許世界上還有她這種大人,凶巴巴的鋒利都是對外,對內就是一片軟綿綿的溫柔,像薑澄小時候唯一擁有過的一隻玩具熊。
而不像她爸媽,對外總是低三下四,面對她時又凶起來:“為什麽她們不欺負別人就欺負你?下次再在學校不懂事,就揍你了。”
也許是林雪那張臉在午後陽光下被曬得暖暖的,薑澄也不知心裡哪來的一股勇氣,伸手握住了林雪的指尖。
林雪怔了下。
薑澄用很小的聲音說:“謝謝。”
林雪:“謝什麽?”
薑澄聲音更小了:“謝謝你是個很凶的大人。”
林雪笑了聲,回握住薑澄的小手,帶她向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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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恬讓司機打著表在胡同口等,林雪回車上後,兩人又一起送繆可霏回家。
兩人下車送繆可霏到小區門口,繆可霏知道她媽肯定還在加班,不願意一個人回去面對冷冰冰的大房子,又纏著她倆說了好多花滑訓練的事。
繆可霏小大人一樣的說:“我現在訓練都很小心的,最怕受傷。”
桑恬笑她:“怕疼?”
繆可霏搖頭:“受傷了就有段時間不能上冰了,現在滑冰是我最喜歡的事,不能上冰很難受的。”
桑恬沉默下去。
滑冰是繆可霏最喜歡的事,卻是林雪過往近二十年人生裡唯一的事。
繆可霏不能上冰尚且覺得難受,那林雪呢?
現在桑恬已經知道答案了。
兩人從小區門口走回路邊打車的時候,桑恬一直沒說話。
林雪叫了她一聲:“桑恬。”
桑恬轉頭看向林雪,明明在笑,可午後的陽光被晃動的葉片過濾,形成明明暗暗的光影,桑恬一半沐浴在陽光下,一半藏在暗影裡,整個人被分成了兩部分。
好像在無限拉扯。
她笑得有點無力:“你累了吧?我回商場拿了冰墩墩就去醫院陪老太太了,你早點回家休息吧。”
她強調了下:“回你自己家。”
好像很需要自己獨處的一些空間,來想清楚一些事情。
林雪:“那至少讓我陪你回商場拿冰墩墩。”
剛才偶遇繆可霏和薑澄的小插曲,讓兩人把冰墩墩忘在了商場,這會兒不得不打車轉回去。
桑恬坐在後排靠左,右手放在座位上,扭頭望向左側窗外。
林雪坐在後排靠右,扭頭望著右側窗外,手指在座位上爬了兩步,就剛好把桑恬的指尖握在手裡。
林雪的手是軟的,暖的。
可這樣就夠了嗎?
林雪望著車窗外開口:“桑恬,我跟你說件事行麽?”
桑恬:“嗯你說。”
林雪:“其實我不是個愛吃的人,就算嘗不出味道,我還可以像現在這樣看窗外的風景,聞小販賣菠蘿的香氣,還有牽你的手。”
她轉頭過來看著桑恬:“這些感覺都還在,對我來說,就夠了。”
她怕桑恬不信,晃著桑恬的手,一雙眼很赤誠的看著桑恬:“是真的。”
別人或許看不出林雪眼神的變化,但桑恬能看出,林雪一雙眼變得好溫鈍,像一只會把所有蜂蜜獻給你的小熊,很可愛,但不是她的狼崽子。
桑恬回握住林雪的手笑笑:“我今天也有點累了,我們明天再說這些,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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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恬在醫院陪了桑佳一陣,就讓楊靜思幫她盯著,又從醫院出來了。
她去了一家冰場。
其實她這輩子除了帶繆可霏在什刹海上過一次冰,就再沒上過了,畢竟她對自己大學體育補考三次才及格的運動細胞有充分認知。
但今天,她就是想試試,真正在冰上滑起來的感覺到底什麽樣。
她來的這家冰場是娛樂性質的,有一些工作人員在場內外扮演臨時指導的角色,其中一個人安排桑恬換了冰刀後,先讓桑恬去了成人場。
他看了一會兒實在看不下了,滑到桑恬身邊:“你說我們這冰場也不算便宜,你不會是專門花錢來當海報的吧?”
他形容的很精準,因為桑恬全程就是貼在圍牆上瑟瑟發抖。
桑恬欲哭無淚:“她們都滑太猛了!我怕她們撞上我!”
指導歎了口氣:“你還是去兒童場吧。”
桑恬松了口氣,趕緊扶著牆踩著冰刀、邁著她的鴨子步往外走,正要踏入兒童場的時候,指導叫住她:“哎你去哪?”
桑恬:“兒童場啊。”
指導:“那是九到十二歲的兒童場,你再往前挪挪,去五到八歲那個。”
桑恬:……
但進了五到八歲場,她不得不承認教練判斷得沒錯,嗯這才是她的天下。
她終於敢扶著牆一點一點慢慢滑了。
她身邊是一個可愛的圓臉小團子,應該才五六歲,看起來像個迷你版的狄若馨。 應該不是第一次上冰,但還很不熟練,滑一段,摔一跤,滑一段,又摔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