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不想吃?”
桑恬眸子垂下去。
林雪歎了口氣,自己也在沙發上坐下,拍拍膝蓋:“過來。”
桑恬呆呆坐著不動。
林雪直接把桑恬拉到她膝上坐著,一手扶著桑恬的腰,一手舀了一杓粥喂到桑恬嘴邊:“吃一口。”
“姐姐,求你。”
桑恬張嘴。
萬事開頭難,對現在的桑恬也是一樣——等林雪的第一口粥喂下去,溫暖熨貼著桑恬的胃,饑餓的感覺瞬間被激發了,身體對食物和熱量的渴望化作了一種本能。
林雪喂一口,她就順從的吃一口,不一會兒就吃下了小半桶。
桑恬心裡酸酸的——連她的身體都知道自救,努力的讓她不餓死自己。
生命何其寶貴,她又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林雪真去送死?
她輕輕推開林雪的手:“不吃了。”
林雪放下杓子,看了桑恬一會兒,突然就吻了上來。
那是一個極盡溫柔的吻,帶給桑恬的感覺是,好像林雪對著淋在冷雨中的她走來,一隻溫柔的手落在了她頭頂。
“為什麽淋雨?”林雪含著她的唇。
桑恬:“一點工作上的事。”
林雪暫且放開了她,伸手理了理她剛被吹乾的長卷發,讓它們柔順的垂在肩頭:“桑恬,我知道你為什麽說不查了。”
“查得越深,你越發現這件事可能真的很危險,你擔心我也擔心你自己。但我想告訴你,我對這事到底有多危險,其實早就有心理準備,我既然敢和你一起查,我就不怕死。”
“如果以後,我是說如果,真發生什麽特別不好的情況,我只要你好好活著就好,至於我,”她笑了笑:“偷一句遲夏說過的話,我只要你記得我就好。”
她甚至跟桑恬開玩笑:“以後如果給我掃墓,別為了省錢給我獻狗尾巴草,至少要滿天星級別的。”
桑恬無聲的笑笑。
“我不怕死”——這實在是一句太過輕飄飄的話。
好笑的是,上輩子桑恬也曾信誓旦旦說過這句話。當雲恩派人來糾纏她時,無數人勸過她:“算了,桑恬。”
當時她是怎麽說的呢?她和現在的林雪笑的一樣輕描淡寫:“我不怕死。”
可當她真的被雲恩逼上絕路、站在四面來風的屋頂,那時心底的恐懼,根本不是她之前所能料想的。她才發現,對死的畏懼、對生的渴望,是埋在人類基因序列裡的本能。
隨著突然而來的一陣風,桑恬像片枯葉從樓頂墜下。
其實她到心在都說不清,最後到底是她主動從樓頂躍下,還是在風中失去了重心而跌下。
她只知道,當灰色的水泥地面在她眼前越來越近,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只能最後一次開出一朵血色的花。
那時她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她願意付出所有,換回自己的生命重來一次。
大概因為這樣強烈的渴望,她才會有重生一次的機會吧。
林雪沒有重生,林雪不知道“死”意味著什麽,而桑恬作為一個過來人,絕不可能讓林雪去體驗一次她站在樓頂的那種絕望感。
她只是搖著頭跟林雪說:“不查了林雪,我們不查了好不好?其他的我什麽都答應你。”
林雪沉默很久,才問出一句:“為什麽?”
桑恬知道林雪這人有多倔,就像她自己說的,一旦踏上一條路,不走到死胡同絕不回頭。 就算桑恬把上輩子像放電影一樣在林雪眼前放一遍,估計林雪還是會說:“我不怕死,而且,你怎麽知道我們這輩子就會重蹈覆轍?”
桑恬也知道,她們不一定會死,也許還有那麽萬分之一的機會,她們可以扭轉命運。
可上輩子在桑佳葬禮的感覺她記憶猶新,那種寒氣從脊骨裡往外冒、整個人變成一具提線木偶的感覺,無論她重生幾輩子都忘不掉。
她只能換一種方法:“因為我怕了,我慫了,我現在有了你,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平平安安一輩子。”
她握住林雪的手:“你就當是為了我,好麽?”
林雪眸子裡的光黯了下去,她默默把手從桑恬手裡抽了出來:“桑恬,我以為你不是這種人。”
桑恬的心被狠狠扎了一下。
她知道林雪舍不得對她說重話,這已經是林雪能對她說出的最重最重的話了。
其威力約等於——“我以為你不是我不愛的這種人”。
桑恬的眸子跟著黯了下去。
她從林雪膝上站了起來,默默垂頭站在一邊。
林雪也站起來:“那,我走了?”
桑恬:“你的保溫桶……”
林雪賭氣般說了一句:“不要了。”
好像並不想因為桑恬要還保溫桶、而再跟桑恬見一面似的。
桑恬笑笑。
她也不想再見林雪了,她心裡在想另一種可能—— 上輩子被雲恩逼死的是她,而林雪是無限糟蹋自己的身體而死。 這輩子,林雪已經重回健康努力自救了,那如果她遠離林雪,雲恩是不是就不會害死林雪?
她根本不知道這該死的重生系統到底是怎麽設置,她只能不停去猜。
林雪已經在往門口走了,桑恬站在原地,默默望著林雪的背影。
走吧林雪。
如果你能好好活下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