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時,今年的第一個春夜,林雪就這樣站在她面前剖白了自己:“桑恬, 我愛你。”
“那,你愛我嗎?”
桑恬忽然有點想哭。
這個世界糟汙一片, 有太多不公平不正義太多把人逼到想跳*lou的事, 有人逃了有人頹了有人全身而退有人醉生夢死。
桑恬曾決定當條鹹魚,冷卻血管裡汩汩流動的一腔熱血, 隔著玻璃對世界冷眼旁觀。
可當她看著林雪, 她就知道自己不能那樣下去。
所有人都以為林雪頹到不行,可當桑恬看到林雪把受欺負的繆可霏撿回冰校時, 她就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人,在自己身處絕境時,仍會掙扎著對旁人伸出一隻手。
正如這個每個人迫不及待變油滑的世界,還會有人一腔赤誠的站在你面前說:“我愛你。”
一雙閃亮的眸子似指北的星辰,讓你知道這世界還有好起來的可能。
桑恬在快要三十歲的年紀,被這樣純粹的場景所震撼,以至於半天說不出話。
林雪低頭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不愛我。”
桑恬知道林雪為什麽那麽想。
她說過太多次不要走心,好像打定主意隻想開開心心談場戀愛,“愛”這個東西太沉重,“喜歡”顯得更輕巧討喜,你好我好大家好。
林雪雙手插進口袋,慢慢往前走了,背影被昏黃的路燈拖成長長瘦瘦一條,看上去孤單單的。
伴著林雪的腳步遠離,影子卻總有一角留在桑恬腳邊,好像訴說著眷戀。
桑恬:“誰讓你走了?”
林雪回頭。
桑恬兩步走到她身邊:“你走了我這話說給誰聽去?”
“我也愛你。”
林雪那雙半垂的眼倏然睜大,難以置信的看著桑恬。
好像那種在路邊等了太久的小狗,等過炎熱的夏、枯黃的秋、肅殺的冬後又到稀薄的春,雖然還等在這裡,內心卻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可桑恬真真實實站在她面前,一隻手溫柔的落到她頭上:“我也愛你,聽清楚了嗎?”
林雪呆呆的:“可我性格很糟。”
“我遇事會逃,逃了又對自己不滿,所有的情緒憋在心裡快爆炸,以至於自傷又傷人。”
她抬手,近乎小心翼翼的揉了揉桑恬的肩:“推疼你了嗎?”
說的是桑恬拿著晁曦的號碼牌來找她的那晚,她在情緒崩潰的邊緣,推了桑恬一下那事。
桑恬笑笑,反手摸了摸林雪的臉:“刺痛你了麽?”
“對不起,林雪。”
一瞬間,林雪的眼淚都快下來了。
她從小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好運,到了這一刻,卻又深深感恩上天的垂憐。
她從不信任何神佛,現在卻甘願匍匐在任何一座廟宇,隻為多一秒延續這份幸運。
因為正如桑恬自己所說的,全世界只有桑恬,知道怎麽疼她。
所有她說出口的和未能說出口的,桑恬都懂。
她內心有一道深深的傷,被經年累月的落葉掩蓋,她自己不敢看,身邊所有人也圍著那傷口打轉,直到那裡越爛越深、發出腐朽的氣息。
她抱膝垂頭躲在一邊,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
可桑恬橫衝直撞的衝進來,刨開了所有的葉子,逼她直面那道傷口。
桑恬不是不懂她的疼,桑恬只是願意跟她一起疼。
全世界只有桑恬願意。
林雪再也忍不住抱住了桑恬,路燈下兩人拖得長長的影子融為一體,再不分你我。
桑恬在林雪腰上掐了一把:“為什麽這麽長時間不理我?”
林雪把頭埋在桑恬的臉側,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怕再傷你。”
桑恬:“那要是我不怕呢?”
她緊緊的回抱林雪,讓兩人之間沒有一絲縫隙。
林雪:“那,我就為了你不怕。”
“晁曦的事我不再逃了,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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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路燈下靜靜的擁抱,桑恬感覺自己懷中的林雪明顯瘦了,隔著大衣都能摸到肋骨的形狀。
她輕聲問:“這段時間過得好麽?”
狼崽子笑了一聲:“挺好的。”
桑恬立刻抬頭瞪了她一眼。
狼崽子又笑:“如果你管行屍走肉叫好的話。”
每天把自己沉溺在超大運動量的訓練裡,好像生怕每晚把自己扔回床上時若還有一絲力氣,都會忍不住爬起來再去找桑恬似的。
她把桑恬的頭按回自己懷裡:“我很想你。”
桑恬:“有多想?”
林雪沒說話。
比起桑恬的舌燦蓮花,她實在不是一個能說會道的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抬起桑恬的下巴,深深吻了上去。
那是一個極盡纏綿悱惻的吻,桑恬覺得林雪舌頭探入她嘴中的一瞬間,帶進了整個春天。
從此鶯飛草長,驚蟄雷?,身體所有的感官跟著萬物一起複蘇。
兩人接吻的聲音,是春日裡另一種萌芽的聲音,消融了過往的一切冰雪,化作滋養今日的養分。
林雪說:“桑恬,我是一個挺混蛋的人。”
“可我人生中做過最好的事,就是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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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桑恬就跟林雪回了家,脫了大衣倒在沙發上時兩人都挺?情。
地毯被迫承受著一場時裝秀,從毛衣、襯衫,最後直到桑恬的絲緞和林雪的純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