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緋決定逃走。
這次她找的借口是去洗手間,當然她沒有真的去,一鼓作氣地從後門直接跑出了餐廳。夏日裡悶熱的風撞了滿懷,她也顧不上熱,隻想先離開這個地方。
可她很快發現這家店的規模比她想象得要大很多,後院竟然是個花園,綠樹成蔭,溪水潺潺,一眼望不到出口在哪。
但鈴緋也不想折返回店裡,她邊向前走邊四周張望,企圖找到一個能問路的人。
“鈴緋!”
背後有人喊她,隨即腳步聲已經到了身後。
鈴緋身體一僵,慢慢轉過身。
她問:“有事嗎?”
北離走上前,兩人的距離一瞬間拉近。
頭頂上方的繁茂樹冠隨風搖晃,沙沙作響。
她問:“怎麽又提前走,身體還不舒服?”
鈴緋說:“我很好。”
太近了。
她微微皺了皺眉,此刻北離距離她不過半步,她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香氣,雪後空氣般清新,和從前一模一樣。
北離沉默了一會兒,問了個突兀的問題:“為什麽突然染頭髮?”
“你真的有很多問題,我也想問一個。”
鈴緋後退了半步,反客為主,“為什麽總是跟著我?”
北離望著她,精致的眉眼間好似閃過一絲無奈。
“因為聽說你問別人,我來不來。”
鈴緋一愣,隨即便在心裡罵姚蘇蘇這個大喇叭怎麽什麽都往外說,眼前的光影輕輕搖晃一下,隨即手腕被人握住,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
鈴緋條件反射性地掙扎,那人卻不放手,反而將她拉得更近。
扣在手腕上的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酥酥麻麻的觸感沿著手臂往上爬,讓她的身體一顫。
耳邊響起北離的聲音,溫和如初夏的風,“你想讓我來,我隨時都可以來。”
鈴緋真的很想說一句“你想多了”,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憋了半天,也隻變成一句,“你先放開我。”
對方卻並沒有照做,拉著自己不放手,眼裡有她看不懂的固執。
鈴緋掙脫不得,心裡一急,索性故意刁難她,“隨時?三更半夜也行?”
北離回答:“當然。”
鈴緋眸光微微晃動,繼續問,“如果我放你鴿子呢?”
“你沒事就好。”
北離的回應仿佛理所當然一般,面對她的挑釁,語氣裡的情緒卻溫和安穩,仿佛在安撫不懂事的小孩子。
讓人不禁想看一看,這雙古井無波的眸子失控起來會是什麽樣子。
“要你來便來。”鈴緋望著她,說出的話卻愈發刻薄,“那要是我讓你走呢?”
握著自己手腕的手指瞬間收緊,繼而又立刻卸了力道,像是怕弄痛她。
北離慢慢放開她,輕聲問:“你想讓我走嗎?”
盡管眼前的人依舊維持了表面上的從容,但卻讓人覺得她好像下一秒就要紅了眼圈。
鈴緋脫口而出:“也沒有。”
她歎口氣,“直說吧,你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如果要說目的的話……”
北離語氣放緩,似乎要逐字斟酌是否合適,“鈴緋,我在追求你。”
第218章 番外18
最開始的時候, 只是喊一喊北離的名字就會很開心。
可貪念就像是冬日裡綿延開的白茫茫的雪原,無邊無際,好似沒有盡頭。
到了後來, 鈴緋漸漸變得不滿足。
不滿足於僅僅做北離的一把刀, 還想要離她近一些,更近一些。
但也只能是奢望。
很久之前, 鈴緋曾經問過北離,怎樣才能變得像她一樣強。
那時北離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摒棄多余的感情。”
蒼藍色的天空之下, 她的眸子比冰雪更冷。
心臟輕輕抽痛了一下, 但鈴緋很快又微笑起來,“我記住了。”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 北離帶她回來,說得好聽是雇傭,說得難聽便是利用。北離想要從眾多番郡的競爭者中脫穎而出,登上象征著至高無上榮耀的王座, 需要有能力的人輔佐。
北離對她的好, 恐怕也是交易籌碼的一部分。
不給她點甜頭,怎麽讓她死心塌地。
可她的心真的很小,只要一絲絲甜就可以盡數填滿, 回味良久。
鈴緋告誡自己, 她和北離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能有交集已是她的一生之幸, 她理應擺正自己的位置,與北離保持距離, 盡好臣子的本分。
可在心中不見天日的角落裡,那些不切實際的妄想如野草般瘋長, 遮天蔽日,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明明早就想得通透,為什麽還是會難過呢?
不像魘,倒像是那些為情所困的軟弱人類。
有件事情鈴緋一直耿耿於懷。
當年她在烏托邦迫於形勢,在江晚手裡丟了一條性命。
那是她損失的第十一條命,只要再死一次,她就會跟普通人一樣,一旦被殺死,就再也不能複生。簡而言之,她還能死兩次。
而且更糟糕的是,她的身體狀態也變得大不如前,走了無數次的冰雪回廊也成了刀山火海,讓她差點把第十二條命折在裡面。
從烏托邦出來之後,鈴緋歇了很長時間。
養傷的日子百無聊賴,仿佛變成了一個廢人,吃飯喝水都要人送到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