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爪再一次落下,疼痛卻沒有如期而至。
一柄長刀破空而來,刀鋒上的火焰豔麗炙熱,一瞬間將那隻獸吞沒,剛才海張牙舞爪的獸須臾之間便燃成了灰燼,連一滴血都沒流。
鈴緋怔怔地躺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掙扎著坐起,轉身看去。
那是個身材高挑挺拔的少女,身著一襲黑袍,背後的鬥篷在山頂的風中獵獵作響。她面容冷豔卻有陰鷙之氣,置身血海依舊波瀾不驚。
長刀已經回到了她的手中,刀柄上的華美王冠光芒耀眼,遠勝過方才那隻獸的金色鱗片。
空氣中的靈力氣勢洶湧,將她的完全壓製住。
鈴緋看著對方長袍上低調大氣的暗金色花紋,下意識地用長發遮住了髒得不成樣子的臉頰。仿佛低進了泥裡,渺小又卑微。
所以她沒敢上前搭話,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地,目送著少女漠然轉身離開。
然而對方走出幾步,又折返了回來。
少女站在自己面前,目光輕飄飄地轉過一圈。
“要跟我走嗎?”
鈴緋當年十五歲,但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要比實際年齡看上去更小,比眼前的人更是矮上一截。
伸到她眼前的那隻手骨肉勻亭,手指修長乾淨,充滿力量。
如同一個美好的妄想,她無法拒絕。
鈴緋伸手在衣擺上蹭了蹭,努力將那些血汙擦拭乾淨,這才小心地握住了對方。
“好。”
那人將她拉起,低頭檢查她身上的傷口。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鈴緋從不曾與人這樣親近,因為不適應而渾身僵硬。
她不知所措,輕聲詢問:“你是誰?”
那人用指尖點了點她身上一處可怖的傷口,翻卷的血肉慢慢愈合,有一點癢。
“你可以叫我,殿下。”
***
“鈴緋,你發什麽呆呢?”
手臂被人用力搖晃了幾下,是姚蘇蘇不滿她的走神。酒精的效果已經初步浮現出來。包間裡熱鬧非凡,燈光搖晃,有人點了搞怪歌曲,正在聲嘶力竭地唱。
“沒什麽,有點困。”
鈴緋應付著她,掩飾般拿起手邊的杯子喝了口酒。
她不經意似的瞥了眼身邊的人,正好與對方的目光相撞。
北離看著她,修長的手指叩了叩杯壁,“這是我的杯子。”
鈴緋一愣,脫口而出,“抱歉。”
北離笑笑,溫聲道:“沒關系。”
仿佛是為了印證這句沒關系,她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鈴緋表情僵硬了一瞬,隨即又很快恢復平常,與周圍人說笑起來。
北離提出要坐在她身邊,林春夏自然不會拒絕,高興得像是個青樓老鴇,連忙把她推出去,還叮囑她好好照顧北離,自己的博士學位就靠她了。
說得好像只要跟北離搞好關系,就能被優秀傳染然後順利讀博似的。
鈴緋暗自腹誹,但還是應了下來。
反正眼前的人雖然跟北離長著同一張臉,但卻並不記得她。只要她也裝作不記得,她們就是兩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她在人類社會混跡已久,要維持表面上的和氣和熱情,沒什麽難的。
北離變了很多。
一言一行恰到好處,溫和有禮,就像一個真正的大小姐。
亦不再像前世那般冷淡,永遠拒人千裡之外,眉眼間也有了生動笑意。
短短一個多小時,北離展露笑容的次數,勝過她記憶中的總和。
果然忘記一切,重新開始才是最好的結果。
可她沒有這樣的好運氣。
鈴緋垂下眼眸,心中隱隱酸澀。
罷了罷了,前塵往事,何必再糾結。
北離這一晚上可謂業務繁忙,不知不覺北身邊已經圍了一圈人,甚至有別的包間的人聽說有美女學姐,大著膽子上來要微信。
那人鈴緋還聽說過,名叫寧音,剛入學的大一學妹,長相漂亮又玩得開,在各種群裡都很活躍,知名度極高。
她站在北離面前,羞澀地低著頭,身量單薄,我見猶憐。
“學姐,能不能認識一下呀,我想谘詢一些學術上的問題。”
寧音的聲音很好聽,甜美卻又不過分甜膩,但鈴緋卻隻覺得吵。
她有些煩躁,正盤算著怎麽逃走,就聽到北離禮貌地開口回絕,“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寧音久經沙場,大概沒想到會被當場拒絕,不死心地追問,“不方便?”
北離平靜回答:“不太喜歡聊微信。”
後面的對話鈴緋沒繼續聽,找了個借口說身體不舒服,便匆匆離場。
她在洗手間洗了把臉,抬頭照鏡子的時候,身後卻映出另一人的身影。
兩道目光在鏡中相撞,北離先開口。
“身體不舒服?”
鈴緋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出現在此,但還是回答,“只是有點困,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說罷她轉身便走,擦肩而過的時候,手腕卻被那人拉住。
“去哪裡,我送你。”
鈴緋住的地方位於學校附近的一處高檔小區,是父母怕她住不慣宿舍,在她入學那年購買。距離後街酒吧步行只需要15分鍾,開車的話,5分鍾不到。
車內冷氣開得很足,兩人在短暫的沉默過後,同時開口。
“你認識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