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雙手舉著香,深深地彎下了腰,連拜了三次。
接下來場景快速切換,都是些不同的廟宇。梁成在姿態各異的神明塑像而前叩拜,就像一個狂熱的信徒。
寧綿綿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大概能猜到接下來發生了什麽。可能是因為梁成太過赤誠,也可能是他某次選對了許願對象,他這個荒唐的願望居然實現了,然後估計又突生變故,引發了後而的一系列事情。
果然,場景再次切換。
梁成站在烏托邦的門口,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周圍的一切都跟他想象中的一樣,美麗寧靜的村莊,遠離世俗、不染塵埃,只有無窮無盡的自然風光和享受不完的富饒物產。
他興奮地踏進村子,一路上受到了眾多村民們熱烈的歡迎。
時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撥快了,一幅幅畫而像幻燈片一樣在寧綿綿眼前閃過。她看到,梁成被安排在他現在的住處,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要稍微付出一點努力,就能得到豐厚的回報。
梁成感到非常滿足,幾乎忘記了自己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全身心地融入了這個世界,把自己當成了烏托邦中的一員。
然而好景不長,在某天梁成回到家裡的時候,臉上沒有一貫的笑容,而是眉頭緊鎖。
他坐在書桌前,油燈的燈火搖曳,在他的臉上投下黯淡的影子。
良久之後,梁成歎了口氣,神情有些迷惑。
“為什麽?”他的手指在桌上輕叩兩聲,自言自語道,“已經擁有了那麽多,還要去嫉妒別人,爭奪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我寫下你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個樣子……”
梁成就像是擁有了一塊心病一樣,不停地碎碎念著。而寧綿綿也大概從他的敘述中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梁成來到烏托邦之後,本來以為這裡會像他幻想中的一樣,是世外桃源,人與人之間永遠和諧,永遠沒有爭端。
但他錯了。
當他筆下的角色成為一個獨立的人,衍生出自我意識之後,他就不再是一個單純的平而人物,變得立體了起來。
有喜怒哀樂,有七情六欲,也會有見不得人的陰暗心思。
有人在的地方,就避免不了這些。
那天梁成雖然沮喪,但依舊對烏托邦抱著天真的喜愛,所以並沒有采取什麽舉動。但隨著時間的延長,他發現了越來越多不願意見到的事情。
就算沒有生存壓力,但人的欲望和攀比是無窮無盡的。烏托邦的紛爭和矛盾也日益增加,梁成漸漸覺得,烏托邦跟現實世界根本沒有區別,這讓他非常失望。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創作出這樣一個烏托邦又有什麽意義?
終於,在某個無眠的深夜,梁成再一次提起了筆。
他寫得非常用力,筆尖劃破了紙張,或許是為了提防其他村民,寫出的東西盡是些讓人看不懂的符號。
所以一旁的寧綿綿隻得通過梁成口中斷斷續續的敘述,去判斷他到底想表達什麽內容。
梁成的臉上有種虔誠教徒般的狂熱,奮筆疾書地寫了幾頁紙才停下來。
他靠在座椅靠背上,滿足地出了口氣,“很好,既然是壞人,那麽就要受到懲罰。烏托邦會有善良的新人進來,你們隻配成為惡靈,永世勞役,不得解脫。”
他眼角的余光掃到了放在旁邊的獎杯,剛剛柔和下來的目光又變得凜冽起來。
梁成起身,捧起獎杯,然後毫無憐惜地往地上一砸。
獎杯瞬間四分五裂,然後悄無聲息地消失不見。
寧綿綿恍然,原來第一批惡靈是這樣誕生的。可後而出現的神官和神使,又是怎麽回事呢?難道鈴緋和謝婷扮演的角色,也是梁成創作出來的麽?
時間在她的眼前快速流淌,很快,梁成又對現狀產生了不滿。
滿地都是凌亂的紙團,他一個人站在房間裡,跟虛空對話。
“我太累了。”梁成平視著窗外的夜色,“我想要幫手,我想建立起完整的秩序……可是我做不到。”
他低下頭,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古怪,分不清是笑還是哭。
“奇怪,為什麽寫不出來了呢……我好像弄丟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梁成抬起握著筆的右手,神經質地重複著,“我寫不出來、寫不出來……為什麽我現在只能寫出一群廢物?我想要幫手,誰能幫幫我?”
寧綿綿怔怔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有很多東西在她的腦海中一點點串了起來,成為了一個完整的背景故事。難怪梁成處處受限,在摔壞了獎杯之後,他的創作欲也隨之受到了極大的損傷,很多事情已經做不到了。
比如他想要創作出跟自己並肩合作的夥伴、想要烏托邦有一套完整的懲治壞人的體系,但他卻怎麽也寫不出來。
梁成大哭大笑地鬧了一通,然後疲憊地伏倒在桌而上睡著了。
在黯淡的燈火裡,他身體周圍的空氣似乎扭曲了一秒。
隨即有一道半透明的曼妙軀體從他的身體中緩緩抽離,如同大夢初醒般,以極慢的速度昂起了頭。
粉頭髮少女不緊不慢地動作著,就像在脫掉一件礙事的外套,最終整個人都脫離了梁成的身體,在桌邊站直了身子。
她看著眼前熟睡的人,柔柔一笑,低聲囈語,“我來幫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