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包廂,林止淵已經不在座位上了,往外的陽台落地窗開了一條縫,熟悉的背影就倚在欄杆上,她走去陽台,將落地窗關好,徹底隔絕了外頭晚風帶進包廂的薄荷味。
“喝完了?”季懷之回頭一看,沈又言失去了林止淵,正開始拉著安妮陪她喝。
“不喝了,是她生日又不是我生日。”她說話的時候,繚繞的白色煙霧就這樣從她口中溢出來,下一秒就被風吹散。
季懷之趴在欄杆上,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風向正好。
“你生日的時候,我陪你慶祝。”
“我生日……”林止淵看著漆黑的夜空出現了片刻的失神,直到季懷之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的視線才重新聚焦在季懷之身上,“你的生日是什麽時候?”
“六月二十八。”
“都過去兩個月了。”林止淵突然露出有些懊惱的表情,問:“不然我給你補過?”
“今年的過去了還有明年。”季懷之也不是個會特別慶祝生日的人,今天的生日她是在局裡寫報告度過的,和平常一樣。
“明年說不定就慶祝不了了。”
“為什麽?”
“天知道,或許世事難料……”
眼看林止淵陷入了某種莫名詭異的氛圍中,季懷之一擊掌,將她拉出那不討喜的氛圍,說:“你想怎麽補?”
林止淵歪著頭想了許久,終於說:“去遊樂園吧!給你補過,也給我提早過。”
“為什麽要提早過生日?”
“天知道,世事難料。”
同樣的疑問,同樣的回答,季懷之盯著她的側臉,又想起了剛剛在廁所聽見的對話。
“你知不知道,你有時候像是由兩個不同的人組成的,工作時的你、睡覺時的你、喝酒時的你、抽煙時的你、白天的你、夜晚的你……”
她省略了後面的許許多多,省略了林止淵的千千面。
“那現在呢?”林止淵將頭枕在臂彎裡,眼神柔和,像一汪平靜且暗沉的湖水,深不見底,還有從那湖水中透露出來的些許好奇。
她好奇季懷之會給她什麽答案。
“現在的你,是現在的你。”季懷之不知道為什麽就是這麽覺得。
就像是,現在這一瞬間的林止淵,隻存在於現在這一刻,下一秒,就換做別的林止淵了。
林止淵笑出氣聲,笑了好一陣子,這才收斂了一些,“那你覺得,我應該要去改變自己嗎?”
季懷之一愣,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她卻很清楚,正因為林止淵是這樣的林止淵,所以自己才會被她吸引。
如果林止淵只有一個面貌,那麽自己都不會喜歡上她。
她喜歡林止淵,正因為她是她。
“不用,做你自己就好。”
林止淵莞爾一笑,用極為平淡的語氣說著勾人的話。
“任何時候,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我就是快樂的我。
季懷之隻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得飛快,林止淵的眼神能勾人,她總感覺在對方眼裡,自己身上不著任何衣物,她眼裡那暗不見底的漩渦,甚至能把她的魂都吸走。
要是換作其他時候,比如在家裡,比如在床上,她就給她了。
突然有些破壞氛圍的聲音從包廂裡頭傳來:“你們兩個能不能尊重一下生日的人,趕緊進來,菜都涼了……”
在沈又言的叨叨絮絮下,林止淵終於移開了視線,她伸出兩根手指,掐滅了還剩下三分之一的煙,指間搓了搓,將灰燼散去。
“走吧!進去尊重一下生日的沈老板。”
這一次林止淵倒沒裝醉,她喝得很盡興,以至於後來路都走不了,只能季懷之背她,林止淵喝醉不說胡話,只是很安靜地呆著。
進屋後,她隨口問了句:“要洗澡嗎?”
林止淵閉著眼睛,腦袋用極小的幅度點著,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季懷之就知道她是要洗的,她不管多晚回來,上床之前一定要先把自己洗乾淨。
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
把人帶進浴室,季懷之幫著她脫了全身衣物,說:“手搭著,站著別動。”
林止淵也很聽話,雙手勾著她的後頸,真的就一動不動地站著,像個假人一樣,季懷之打開花灑探探水溫,溫度合適了這才淋在她身上。
幫人洗澡自己也難免不了濕掉,身上的衣物變得有些沉重地貼在她肌膚上,她按壓著沐浴露泵頭,手心搓出泡沫塗抹在林止淵身上,由上至下,手掌貼在大腿內側。
“張開。”
林止淵聽話地張開,季懷之認真地幫著洗乾淨,正要起身卻感覺肩頭沉重了一些,林止淵把臉埋在了她的左肩,她和對方肌膚零距離接觸的手能感覺到她輕微的顫抖,一下一下的,她沉默著沒有任何動作。
耳邊聽著幾乎被水聲蓋過去的抽泣聲,她垂著手,任由林止淵將自己抱著,任由指尖的泡沫滑落在地,隨著水流逃亡而去,任由她的情緒在小小的浴室裡爆發,然後又在雜亂的水聲中沉寂。
也任由自己的不舍和關心在水聲中消磨殆盡。
她很清楚,林止淵此刻並不需要她的安慰。
過了許久,室內水氣越漸迷朦,林止淵終於抬起頭,她透過薄紗一樣的水氣看著季懷之的那雙眼明顯有些腫脹,她用有些變了音的嗓子問她:“洗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