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右上方,有一個明顯的刀疤,突兀地立在雪白的肌膚之上。
池錦念摸摸那個刀疤,良久,拾起床上的訶衣,遮住了滿目春光。
池錦念出去的時候,是散著頭髮的。她很自覺地站在元韶身前,等著對方給自己編辮子。
元韶接過發繩,靈巧的指尖將頭髮分成三縷,沒多長時間,一根簡單的辮子垂在池錦念肩後。元韶沒用池錦念之前的發繩,而是拿出了一根新的發帶,帶子的微端墜著珍珠,隨著辮子一起搖晃,活潑靈動。
很是好看。池錦念看了也很喜歡。
“師尊,咱們要搬去哪啊?”
“白皋宮。”元韶答。
“那不是春神住的地方嗎?”池錦念回道:“聽聞此前春神的女兒和天帝本是兩情繾綣,可天帝卻娶了她的姐姐。”
“或許,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呢。”元韶說。
池錦念思索一瞬,卻還是回答:“可我覺得,不論有什麽苦衷,天帝都不該另娶她人。那之前的那位仙子得多難過啊。”
“你還說人家,那你呢。”元韶戳了一下池錦念的腦門:“你當著我的面,傷害自己,我得多難過!”
池錦念又低了頭,不說話了。
元韶帶著她收拾了東西,搬到新的宮殿去。這裡的氣候和玉清峰很像,很溫暖,四季如春,百花齊放。
這裡沒有積雪,樹枝上落著唱著歌的靈鳥,院子裡蜿蜒著一條溪流流水潺潺,水珠擊打在兩側的石頭上,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
“喜歡這裡嗎?”元韶問她。
池錦念點點頭:“和我在南海的小木屋的景致很像,我很喜歡。”
“看樣子,你與阿娘相處得不錯。”
“嗯。”池錦念點頭:“離姬娘娘她人很好,很照顧我。”
元韶卻是喃喃重複了句:“她確實很照顧你。”
整理完房間,池錦念將早上的那捧百合放到了床頭,隨後跟著元韶,從南天門離開天界,下到凡間裡去。
魔尊池麟去世後,池錦念這個少主又飛升了,一時群龍無首,後來去了一位新的尊主,據說曾經是天界的人,因犯了錯被打下凡,流落至此,經過角逐後成了魔界新的君主。
乞巧節的夜市,還是一如既往地熱鬧。
憶輝堂的門口,還掛著池錦念和元韶二人的畫像。畫像上,元韶托著池錦念的面龐,池錦念揚起臉,明媚的笑容看著對方。正是昔日,二人在河畔看焰火的模樣。
發髻上的玉簪,腕上的手鐲,無不彰顯她們的身份。
旁邊還留了一行字:神仙的選擇,你值得擁有。
池錦念不敢看那張巨型的畫作,故意撇開了臉,可元韶卻偏將人扯住,捏著對方的肩膀,指著畫卷問:“那上面那個紅衣服的,和阿念好像啊,不過旁邊那個白衣服的男子是誰啊?我竟不知,阿念在凡間還有此經歷。”
今日乞巧節,接上的人一如既往地多,池錦念趁對方不注意,轉頭鑽進了人群,待跑到渡口旁的廊道下,才停了下來。
手來回捋著自己的胸口,替自己順著氣。
霎時間,劇烈的響聲劃破夜空,一條金龍垂直而上,幻化成朵朵煙花,綻放於天空,姹紫嫣紅,絢爛奪目,與那一輪皎皎明月,一同倒映在河水的波紋中。
池錦念從廊下探出身子,去看那被施加了靈力,久久不曾退去的煙花。
可這一時沒站穩,險些跌落河水,好在元韶出現得及時,長臂一伸,將人撈了回來。
“小心。”
池錦念卻不在意,一個勁地盯著夜空,少女的面龐,和那朦朧的月色一樣柔和。
“玩夠了嗎?”元韶突然問她。
池錦念身子瞬間僵住,聽著元韶的聲音響徹自己耳畔,低聲說道:“阿念這戲,該收場了吧。”
“師尊在說什麽,什麽戲,我、我聽不懂。”池錦念狡辯著,可元韶卻輕笑一下,攬著池錦念的手又緊了幾分。
“雖然你騙了我,但我很高興,你沒有傷害自己,沒有挨那一刀。”元韶說。
池錦念回眸她,抿著唇,不肯承認。良久,才問:“你怎麽發現的?”
元韶隔著衣服,指尖摩挲著池錦念胸口右側,那個刀疤的位置:“那日,你的刀,刺的是左邊。”
池錦念見事情敗露,隻得垂下頭去。
“所以,那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元韶問她。
池錦念召喚出折扇,按照那日的模樣,再次幻化作一把匕首。可刀柄上有個機關,只要輕輕推動暗扣,刀片就會縮進去,隻留個刀尖在外面。
就像是拍戲時的道具。
那日,她提前讓莊蓉準備了血漿,刀尖抵在胸口,正好劃破胸口上,裝著血漿的牛皮袋,造成了自裁的假象。
不僅騙過了元韶,還騙過了天道。
池錦念終究是歎了口氣:“不公平。”
“?”
“每次都是讓師尊輕易就得手了,師尊都沒有好好追過我。”池錦念兩個指尖來回纏繞著。
元韶將人帶進懷裡,臉埋在對方頸間:“你知不知道,找你這些天我有多害怕。我多擔心再也見不到你,到處我都找遍了,結果你躲在阿娘那裡。你又騙了我,你說,你該罰不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