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天下起了大雨，雷雨交加。

　　小室外，紛爭還在繼續。而小室中，她和她共眠，安然而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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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曉，戰歌歇！

　　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宮變被全面鎮壓，皇宮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君樾是踏著破曉的曙光進入小室的，靜笙還沒有醒來，蘇淺出來迎接。

　　“蘇淺……你受傷了？”

　　君樾看著蘇淺肩上有一塊殷紅的血跡，眉頭皺起，伸手想去觸碰，蘇淺卻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把。

　　冰冷的鎧甲上血跡斑斑，上面有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大寧年輕的太子身上，滿是肅殺的味道。

　　蘇淺看著君樾那一身染血的鎧甲，心裡哪還有什麽不清楚呢？

　　君樾的手尷尬地僵在半空，“蘇淺？”

　　“昨夜……”蘇淺看著君樾，眼中神色晦暗不明，“妾在羽林衛中看到了肖成。殿下可否告訴妾，為何他出現會在大內之中？”

　　君樾眼神一頓，“你看錯了。”

　　“真的是妾看錯了嗎？”蘇淺直視著君樾的眼睛，像是從其中看出了端倪，“除了肖成的右衛率，東宮右司禦率，左右清道率都到齊了吧？”

　　也就是說，除了蘇淺手上的兩率府兵，東宮所有武衛都參與了昨日的平亂。

　　“還有殿下這一身鎧甲……”蘇淺的目光，落在君樾那一身染血的鎧甲上。“也是早早就備好了吧？”

　　“太子殿下，您從一開始就知道，昨夜明華大殿會有一場宮變！”

　　第六十五章 江山永固，任何人皆可犧牲

　　“或者說，您和父皇都知道，闔宮大宴上會有動亂，卻還是照常舉行了宴席。”

　　枉顧眾人安危！

　　蘇淺的語氣很淡，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說著讓人震驚的話，“你們是為了……削藩吧？”

　　君樾看著蘇淺沒有說話，面色卻異常冷峻，空氣裡彌漫著沉重壓抑的氣息。

　　蘇淺知道，她猜對了！

　　開國之初，為了逐鹿天下，大寧封了不少異姓王，允許甚至協助她們蓄養兵士，以助大寧多方爭戰。可是現在，這些諸侯已然成為霸居一隅的龐然大物，威脅著大寧的皇權。

　　皇帝要收回各方諸侯的權利，鞏固他自己的中央集權。但“削藩”二字，談何容易！

　　先朝有兩次削藩，一次引發七王之亂，動搖國本。另一次更是引發天下大亂，直接亡國。

　　“各地諸侯都是大寧的開國功臣，戰功赫赫，父皇若要削藩，名不正言不順，只怕到時候各方諸侯聯盟，合縱連橫，一同將矛頭指向大寧。”蘇淺望著窗外，那是明華大殿的方向。“所以！才有了昨夜那一場轟轟烈烈的平亂大戲。”

　　太子和皇帝一開始就知道，中秋宴上會宮變，可他們卻還是引君入甕，給天下來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甕中捉鱉。

　　因為他們很清楚，削藩不能明著來，不能大張旗鼓。一旦將各方諸侯惹急了，他們合起來，足以顛覆大寧的江山社稷。

　　昨夜那一場平定的叛亂，消息應該已經傳至天下各方了。

　　某方諸侯心存不臣之心，意圖謀反，被皇帝誅殺！

　　當這種消息突然告知天下，蘇淺可以預見，這必定會引起天下人的憤慨，以及各方諸侯王的惶恐不安。

　　昨夜叛亂牽連了整個朝廷的百官和誥命，朝廷之上沒有人會再反對削藩！而且叛亂的諸侯王被誅殺，很好地警示了各方勢力。大部分安於現狀的諸侯王，會奉上兵權，獻上質子，以示忠心。而那些不安分的諸侯王已失了民心，失了先機，再無聯盟合縱的可能。

　　一石三鳥！不得不承認，這皇家父子倆，果然是老謀深算！

　　“不管是削藩，還是政變，都不是你一個后宮婦人可以過問的！”君樾開了口，語氣嚴厲，帶著警告。

　　君樾一直知道他的太子妃聰明，卻沒想到如此聰明。一葉落而知天下秋，竟然能通過這麽細微的跡象，看到整個形勢的發展趨向，推算出整個事件。

　　“那殿下可知，昨夜明華大殿傷了多少人？又死了多少人？”蘇淺質問道，為了削藩，就可以犧牲掉那麽多無辜之人嗎？

　　“他們是大寧的臣民，為國犧牲，謂之大義。”君樾煩鬱，不想再跟蘇淺說這些，“此事到此為止，太子妃該清楚，這是朝政！你不該過問！”

　　“可鬱久閭良娣昨晚受了傷！若不是她替妾擋了一箭，現在躺在裡面的，便是妾！”

　　所以！就算死的是你妻妾，你也可以雲淡風輕的事後說一句“為國犧牲，謂之大義”嗎？

　　“那就賞她。”

　　“什麽？”

　　“鬱久閭良娣護太子妃有功，賞！”

　　“呵！”蘇淺一笑，心中自嘲不已。

　　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

　　“太子妃在笑什麽？”

　　“殿下，是不是只要江山永固，天下任何人皆可犧牲？”

　　“是！”君樾不覺得有什麽錯，他父皇自小便是這樣教他的。

　　只要社稷安穩，江山永固，天下之人皆可為棋！

　　“妾明白了。”聽到預想中的回答，蘇淺微微一笑，她收斂起所有的情緒，又恢復了那個完美無缺的太子妃。“父皇母后現如何？可還安好？”

　　“自是安好，你的傷……”

　　“妾安好。”君樾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蘇淺打斷。“殿下一夜未眠，定是疲累，妾讓宮人為殿下備了熱水湯沐，殿下先洗漱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