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擦去自己的眼淚,哭笑著說了一聲“好”,然後帶著心裡的傷離開。
她沒有回頭,沒有看見身後的爾綿綽綽死死咬著自己的唇,淚流滿面。
直到舒窈走遠,爾綿綽綽像是耗光了全身的力氣,一下坐在地上,哭得瑟瑟發抖,卻還是咬著自己的手,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怕……
怕舒窈會聽到她哭……
月上中天,王后以身體不適為由,提前離開了筵席。
王后宮中,爾綿綽綽呆呆坐在床榻上,雙目空洞失神。
羅婭為她包扎著手上的傷,雪白的紗布透出血的紅,那個血肉模糊的牙印讓羅婭心驚。“族姬,您為何不告訴舒窈姑娘,您這些年過得不好,您一直在等她。”
“為何要告訴她?”爾綿綽綽苦笑,眼中滿目瘡痍。“我和她之間是再無可能,說了,不過徒增她的煩惱。”
“我希望她一生平遂,最好是……忘了吾……重新開始。”
“我希望她離開草原,找一個愛她疼她的人,重新開始,一輩子平平安安,長命百歲,兒孫滿堂……”
爾綿綽綽每說一句,都覺得自己想是被凌遲了一遍。
心痛的快要死掉一樣,可是……
她不得不放手!
三年前她就知道,在強大的勢力面前,她如同螳臂當車。
她護不住她的!
“不好了!族姬,不好了!”勒雅慌慌張張的跑進來。
“勒雅!你不是小孩子了,慌慌張張成何體統!”羅婭沉下臉訓道。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勒雅轉向爾綿綽綽,“族姬,阿日善閼氏派人來說,汗王喝醉了酒,闖進了啟音樓。”
“啟音樓?”
“今日送入宮的那些伶人,被安排暫住在啟音樓,包括舒窈姑娘,汗王……他進了舒窈姑娘的房……”
勒雅話還沒說完,就見爾綿綽綽急匆匆的往外面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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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姬!族姬!您不能去!”羅婭試圖阻止爾綿綽綽,“那是汗王!他已經不是當初的王太子了!他是北狄之主,您不能去啊!”
“羅婭,你不知道!”
爾綿綽綽瘋了一樣往前面跑。
她隻想快一點!再快一點!
阿窈受過傷害,那是她一輩子的噩夢。
她怕男人的觸碰!
很怕很怕!
啟音樓前,爾綿聽到了裡面的聲響,心急如焚想要進去,卻被一人攔住了去路。
是阿日善。
“讓開!”爾綿綽綽雙目猩紅,狠狠地斥道。
“姐姐要進去嗎?”阿日善笑了,傾國傾城的臉上滿是諷刺。
“你讓開!”爾綿綽綽伸手要推開她。
“她會死!”阿日善嗤笑著道了一句。
“姐姐若敢進這啟音樓,汗王是不會把你怎麽樣……可舒窈會死!”
那天晚上,爾綿綽綽被阿日善攔在房外,或者說……被高高在上的權勢攔在了外面!
她護不住她!
三年前如此!三年後亦如此!
那一夜……
僅僅一牆之隔,舒窈在房中哭了一夜,爾綿綽綽在房外哭了一夜……
【番外】鸞鳳和鳴(玖)
命運似乎從不曾放過她們!
舒窈是在跌跌撞撞的腳步聲中醒來的,睜開眼看到的,是床頂的素白的紗羅帳,如同祭幡一樣的白。
昨晚發生的一切並不是一場噩夢。
恍惚之中,舒窈聽到有人在哭。
冰涼的手貼在她的臉上,哽咽的聲音一遍一遍的喚著“阿窈”。
綽綽……
是綽綽在哭……
“阿窈……別怕……我在著……”
舒窈循著聲音看去,爾綿綽綽跪坐在自己的床邊,紅腫的雙眼布滿血絲,臉色蒼白的像紙一樣。
“阿窈……疼不疼……”
她能夠感覺到,爾綿綽綽想抱自己,卻又像害怕弄疼她,那種手足無措的絕望。
昨晚……
舒窈徒然渾身一顫,如驚弓之鳥,瘋了一樣後退,將自己縮成一團。
她不要她看到自己這樣難堪又肮髒的樣子。
可她的失措,嚇壞了爾綿綽綽。
“阿窈!阿窈……”爾綿綽綽恐慌萬狀,顧不得其它,慌忙將人抱進懷裡。
舒窈掙扎,爾綿死死的抱著她,在她耳邊一遍遍地說著,“沒事了”。
溫熱的淚水落在頸後,鼻間聞到爾綿綽綽身上久違的氣息,舒窈漸漸停下了掙扎。
“阿窈,你說句話好不好……你不要嚇我,你跟我說句話……”爾綿綽綽聲音哽咽,乞求著。
舒窈空洞的雙眼看著她,好半晌,才開口說了一句,“我想沐浴……”
“好!沐浴!我們沐浴!”爾綿綽綽連忙對著外面叫羅婭勒雅,去準備熱水。
王后宮室,浴房中。
舒窈坐在浴桶中,溫熱的水,緩解了身體上的疼痛,卻緩解不了心裡的疼痛。
舒窈看著自己身上那些痕跡,不禁想起昨夜噩夢般的經歷。
她滑下身子,將自己埋進水裡。這種滅頂的窒息,居然給她一種安全感。
耳邊突然聽見慌亂到衝撞的腳步聲,“嘩啦”一身,舒窈感覺到有人進了浴桶,下一刻,她被抱出了水面。
抱著她的人,渾身都在發抖,看得出是害怕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