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獵已經對這個地方很熟悉了,她自然而然地走到病床邊坐下,病床兩側豎起感應隔板,有激光自上而下掃過她的身體,她身上的傷患情況便實時地反應在莊一如面前的顯示屏上。
莊一如皺了皺眉,臉色冷峻地開口:
“嵌了這麽多玻璃渣?怎麽搞的?”
雲獵掃了一眼莊一如的工作台,看到顯示屏上有個網格狀的界面,內裡映照出一個坐著的人影,那人影身上標了起碼百多個紅點,四周還環繞著各種注釋。
其中最多的一條是銳器劃痕,檢測到的殘留異物當然是破碎的擋風玻璃。
紅點主要集中在兩臂和肩膀,大腿和小腹也有一點,其他被遮擋的部位傷情相對較輕。
“炮擊,沒有直接攻擊我,但是震碎了車子的擋風玻璃,我趁他們找來之前跳了江,不然你恐怕就看不到我了。”
莊一如沒再接話,她讓雲獵把襯衣脫下來,露出兩臂和肩膀,機械臂立即湊上前,利用酒精蒸汽給雲獵上半身消毒。
刺激的酒精蒸汽接觸密密麻麻的傷口,像是有無數隻螞蟻爬上雲獵的胳膊,但她面不改色,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對傷痛習以為常。
莊一如戴上一副框架眼鏡,金邊眼鏡架在她高挺的鼻梁上,額間發垂落一縷,看起來竟有兩分斯文的書卷氣。
“嘖。”
雲獵嘴裡嘖了一聲,隨便找了個話題閑聊:
“莊醫生,你長得那麽漂亮,喜歡你的人肯定不少,那你有沒有喜歡過誰啊?”
莊一如拿了手術刀和鑷子,低頭清理雲獵胳膊上的傷口,不時看一眼顯示屏上的數據,又繼續埋頭工作。
聽聞雲獵這話,她頭也沒抬,不假思索地回答:
“有。”
不等雲獵再開口追問,莊一如下半句話卻讓她嘴角一抽:
“但她死了。”
說出這話的時候,莊一如的神情非常平靜,就像是在說今天少吃了一頓飯一樣平常。
雲獵突然感覺有些尷尬,她提起的話題,結果沒聊兩句,好像就聊不下去了。
她看見莊一如從她的胳膊上鉗起一枚玻璃渣扔進一個透明器皿裡,抬頭時視線不經意地掃過屋內某個角落,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那璀璨的笑容像是綻放在夜空中的流星一樣,刹那間就不見了蹤跡。
雲獵的感官何其敏銳,縱然那笑意一閃即逝,依舊被她清晰地捕捉到了。
但她看到莊一如臉上的笑容時,卻沒由來地冒出一身冷汗。
這個女人果然危險,試想,一個能一邊說著自己喜歡的人死了,還一邊露出由心笑容的女人,心裡想的能和普通人一樣嗎?
雲獵沉默下來,她發現沒話找話是個十分幼稚且錯誤的行為。
她不再詢問什麽,莊一如也始終保持緘默,她手上的動作非常嫻熟,不過半個小時,雲獵身上百多個傷口便被悉數清理乾淨了。
傷口雖然多,但大都不深,在雲獵來這裡之前就止了血,莊一如替她清理了好後,又給她打了一針增加細胞活性,可以加速傷口愈合的藥。
“你今天就住這裡吧,一厘米以內的傷口明天早上應該就能愈合,兩條胳膊和臉上比較深一些的傷,得要個三五天,這段時間你最好不要吃餐館的東西,乖乖喝營養液。”
莊一如把雲獵安置好了,拿起桌上一串鑰匙就準備離開治療室,臨走之前轉頭叮囑雲獵:
“我給你開了一次性通行權限,你明兒一早交了治療費就可以離開。”
雲獵一臉黑線,哼道:
“你是不是把營養液的費用也算在裡面的?”
莊一如抿唇笑了起來,回答:
“不止是營養液,還有你在這裡住一晚的費用。”
可真是個黑心醫生,雲獵咬牙切齒。
她們認識那麽多年了,每次她來看傷,莊一如一視同仁,一分錢也不給她少,有的時候還會視情況給她加些根本用不著的東西,專坑她的錢。
“你知道的,我很缺錢。”
莊一如並不覺得心虛愧疚,甚至無所謂地朝雲獵攤了攤手。
雲獵語塞,莊一如從她手裡坑了不少錢,卻從來沒有透露過需要這麽多的錢去做什麽。
也許是置辦更高級的醫療設備吧,雲獵暗想。
她不討厭莊一如唯利是圖的樣子,畢竟這個女人是唯一一個她能信得過的朋友,這種信任讓她敢於把性命交托到莊一如手中,也相信莊一如就算再缺錢,都不會出賣她。
金屬門開了,眼看莊一如要走,雲獵突然將她叫住:
“莊醫生。”
莊一如聞聲回頭,眼露疑惑。
“我想跟你打聽個人。”
雲獵思量再三,還是開了口。
莊一如眉頭輕輕挑起,眼中露出感興趣的神情,笑問:
“誰?”
“莫璃,聖盟的莫璃,一個小矮子,你認不認識?”
莊一如雖然不是傳感芯片攜帶者,但她住在禁域,又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自然對禁域的形勢有所了解,聖盟又是禁域芯片攜帶者的最大聯盟,莊一如不可能沒有聽說過。
她這樣問,倒不是想去了解莫璃,她只是想弄清楚莫璃接近她的目的,知己知彼則百戰不殆,雖然她自己直覺莫璃似乎對她並無太大的害心,但防人之心不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