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影燈的照射下,劉稚額角漫漫滲出汗水。
巡回護士給劉稚擦汗的動作很輕柔。
切口最終被縫合,劉稚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手術十分成功。
申主任出了手術室,用肩頭蹭下了口罩,誇了後輩幾句,馱著背瀟灑地走了。
劉稚消毒清洗完,換了衣服回辦公室。
天早就黑了,路過病區時,鼻尖縈繞著各類飯菜混雜在一起的奇怪味道。
站一台手術的體力消耗不亞於進行了場高強度的體育競賽。只不過體育競賽大部分是快速消耗,而站手術是慢性體力消耗。
肝髒移植手術的醫生時常站八到十二個小時,一台手術下來,整個人都能累虛脫。
劉稚站了三小時,手術結束了有種壓在身上的大石頭終於搬開的松懈感。長時間保持同一姿勢,她的肩頸有點痛,不過她的心情已經好了很多。
辦公室外的休息椅上坐著個人,見劉稚走近了,立馬站起了身。
“孟養?”劉稚的咳嗽早就止住了,唯獨喉嚨還在疼痛。手術時她還沒覺察到,閑下來稍一發聲,喉嚨就痛得像針扎了一樣。
孟養舉起手中的布包向劉稚示意。
布口袋裡裝的是孟養做的晚餐,劉稚在孟養的注視下打開袋子,一樣一樣地取出餐盒。
“我本來下了班等你一塊兒到食堂吃飯的,沒想到你手術做了這麽久。”孟養掀蓋子時被劉稚攔住了。
“去就餐區吧,這樣辦公室裡會有味道。”劉稚低聲說。
“走吧。”孟養將東西收好,提在手上。
醫院食堂裡的飯菜偏清淡,吃久了很乏味。孟養做的飯菜口味比起醫院的來偏重一點,嘗著更爽口。
今天是二菜一湯,比較素。
同是學醫出生,孟養能體會到劉稚手術完的心態和想法。
孟養做了黃瓜炒雞蛋和魚香肉絲,燒了紫菜蛋花湯,完美避開紅燒糖醋等一系列火紅火紅的硬菜。
幾筷子下去,饑餓感被挑了上來。
孟養隻靜靜看著劉稚吃飯,閉口不談白天的事情。
“通宵完明天休息?”孟養端起了湯。
劉稚頷首。
“這個我去熱一下,涼了不好喝。”孟養說。
“可能要來不及了,我今天的數據還沒來得及統計。”劉稚接走湯碗,往米飯裡加了些涼掉的湯。
孟養歎了口氣,“這樣對胃不好。”
“我知道。”劉稚聲音啞掉了。
“嗓子怎麽更嚴重了。”孟養說,“別死撐著,要注意休息。”
“咖啡要少喝。”孟養壓低了聲音,“晚上找個時間休息一會兒,不要死撐。”
劉稚又說了聲我知道。
我知道飯吃得太快對消化道不好,我知道通宵熬夜對肝髒傷害很大,我也知道咖啡是刺激性飲品,尤其是速溶的這種對人體傷害更大。
可是我沒有辦法,因為我是醫生。
孟養知道自己說了沒用,可就是忍不住想提醒劉稚。
“今天通宵完明天休息一天對吧?”孟養堆疊起食盒裝近布袋裡。
劉稚嗯了一聲。
“好了,我走了。”孟養開玩笑道,“明天記得給我送餐。”
劉稚認真地道了聲好。
孟養沒聽到她的喉音,拎著包就走了。
晚間連上兩台一級手術,都屬於顱腦損傷方面的,由劉稚主刀。
三場手術站下來,劉稚腿都發了軟。放下管鉗的那一刻,劉稚才感覺到了胳膊的酸痛。她靠著牆蹲了一會,有了力氣才起身回辦公室。
凌晨三點的病區靜悄悄的,劉稚左手壓著右肩膀,穿過長長的通道,身影被昏暗的燈光拉得很長。
她的頭昏昏沉沉的,明天的會診還沒安排好,任務壓在心頭,劉稚的腦袋在運轉,運轉了一段時間就進入了放空狀態。
肌肉記憶帶著她走回辦公室,等劉稚回過神時,她已經攤開了記錄本,握起了圓珠筆。
太累了,太想休息了。
孟養的濃縮柴陳散她已經喝了大半,劉稚指尖摩挲著杯壁,耳邊響起了孟養的聲音——“要注意休息。”
艱難地與困倦做了會兒鬥爭,劉稚定完鬧鍾準備休息一會兒。
值班小靈通突然響了-——病區又出了事。
劉稚推開門,急匆匆地往病區去。
39床的病人前天做完腦腫瘤切除手術正處於觀察期,深夜出現繼發性癲癇。家屬嚇壞了,連忙呼叫醫生。
劉稚到時管床醫生已經做了應急措施。
管床醫生是個還在規培期的女生,處理起突發狀況來難免有些心慌,保險起見,她叫來了劉稚。
劉稚檢查了一遍,作了記錄,提醒相應醫生給患者做好藥物治療的準備。
好不容易挨到了早上八點,劉稚又花了將近一小時跟換班醫生交接了下工作。
孟養在門口早餐店買了屜灌湯包帶給了劉稚。孟養熟稔地擱下餐盒,朝交班醫生和劉稚頷了下首就離開了。
“這好像是中醫內科新來的女醫生。”交班醫生道,“你們認識?”
“認識。”劉稚捧起桌上的玻璃罐,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交班醫生瞥了兩眼玻璃罐,劉稚注意到了。
“我過會還回去。”劉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