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空靈而飄渺,仿佛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來,回蕩在白霧蒙蒙的海面與礁石深處。
猶如海妖的歌聲。
虞悄忽然想起在書上看到的神話傳說中的塞壬,忽然有些能與那些被蠱惑的水手海盜共情。
直到謝不菲結束時,她還久久不能緩過神來。
肩膀被輕輕撞了一下,虞悄回過頭,對上謝不菲明亮的狐狸眼。
她說話時尾音上揚,像貓爪子輕輕勾弄著毛線球,軟綿而清甜:“悄悄,你怎麽不說話呀?”
“因為學姐太厲害了。”
虞悄捂著胸口,深吸一口氣,誠實地說,“感覺心靈被淨化了。”
謝不菲一愣,細密的睫毛簌簌撲扇幾下,低頭驀地笑出聲來。
“真的非常好聽,學姐不愧是音樂系的。”虞悄以為她不信,一臉誠摯地問,“你剛才唱的是什麽歌?”
謝不菲止不住唇邊的笑意,語氣悠悠:“唔,歌名我還沒想好呢。”
歌名?
虞悄愣了片刻,陡然反應過來,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睜大:“難道是你自己寫的歌?”
謝不菲應道:“是啊。”
她側頭觀察著虞悄的反應,嘴角上揚,莫名有些惡趣味:“悄悄,你是我的第一個聽眾哦。”
虞悄沒有說話,像是愣住了,烏黑的眼睛裡浮著細碎的光,仿佛雲端上閃爍的夜星。
她沒有想到謝不菲竟然會寫歌,旋律還那麽好聽,卻從來沒有在眾人面前展現出來。
虞悄的嘴唇囁嚅了一下,斟酌著措辭,一字一字說:“我真的很喜歡這首歌。”
虞悄性格嚴謹,就連認真起來的樣子,都好像在論證一道題一樣。
謝不菲歪頭看了她一會兒,說:“我想到歌名叫什麽了。”
她一手支著側臉,長而翹的睫毛在暖黃燈光中投下兩片陰影,紅唇勾起,笑容燦爛肆意。
“悄悄。”
虞悄下意識道:“嗯?”
“是這首歌的名字。”謝不菲說,“叫悄悄。”
隔天起床,姚如冬果然累得腰酸腿痛,嗓子粗得像沙沙刮過的砂紙。
她癱在床上,長歎一聲:“九敏呐,家人們!我全身都要散架了……”
陸芸:“你那破喉嚨還是少說兩句吧,我聽著都覺得累。”說罷從抽屜裡拿出一盤金嗓子含片,遞過去,“喏,拿去吃點。”
姚如冬拆開一片丟進嘴裡,衝她甜甜一笑:“謝謝人美心善的芸芸。”
忽然,寢室裡響起一陣輕快的旋律,女聲飄渺而乾淨,在空氣中流淌。
姚如冬:“誰的手機響了?”
陸芸湊過去看了看,說:“好像是悄悄的。”她抬起頭朝衛生間喊了一聲,“悄悄,有人給你打電話!”
虞悄應了一聲,片刻後便從廁所裡走出來。她端著一個臉盆,剛洗漱完,還沒有戴眼鏡,一張素淨冷白的臉頰上濕漉漉的,水珠順著清秀的眉眼往下淌。
她的長相其實偏英氣颯爽,是很典型的淡顏。眉揚眼吊,鼻梁高挺,輪廓分明。第一眼不夠濃麗可愛,卻越品越有味道。
陸芸不由得晃了晃神,感覺虞悄摘掉眼鏡的樣子比平時好看多了。
虞悄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是母親的未接來電,幾分鍾之前掛斷的。她放下臉盆,一邊按下撥通鍵,一邊往寢室外面走去。
清晨的走廊上空空蕩蕩,太陽還未照射過來,遠處的山林與高樓看起來灰撲撲的。
電話響了幾聲便被接通,虞悄輕聲道:“媽。”
中年女人溫柔的嗓音透過電流傳了過來:“小悄,在幹什麽呢?”
“剛洗漱完,準備去軍訓了。”虞悄說,“媽,有什麽事嗎?”
女人靜了片刻,嗔怪道:“瞧你這話說的,沒什麽事就不能打電話找你了?怎麽能這麽說呀!”
虞悄抿唇,低聲道:“沒有,我以為你有急事。”
“我沒事,我就想問問你過得好不好。”女人呵呵笑了幾聲,頗有些神經質地握緊了手機,“你那邊冷不冷?快冬天了,記得加床棉被啊。”
虞悄耐心地說:“嗯,我知道了。這邊還熱著呢,空調都常開,用不上棉被的。”
女人連聲說:“好、好。那你……”她頓了頓,呼吸不暢,“悄悄啊,你爸爸他,他還有一年就……”
虞悄安靜半晌,聲音冷靜:“媽,您放心,我們已經搬家了,他不知道地址。而且我不會讓他再來傷害我們的。”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女人手指顫抖,不穩的聲線順著聽筒傳到耳邊,“我只是在想,他好歹也是你爸爸……”
虞悄:“您是想原諒他?”
女人仿佛被扼住喉嚨,話語顛三倒四:“我只是覺得,不管怎麽說,你的身體裡也流著他的血,而且我也想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如果他這次出來,是真心悔過的話,那我們不如跟他再好好聊……”
“我不會原諒他的。”虞悄的手指攥得泛白,冷硬地打斷了她,“媽,你知道的。家暴只有零次和無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