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很久,躊躇地說:“悄悄,要不然……算了吧。”
虞悄沒有說話。
“他……好歹也是你爸爸,你的身體裡留著他傳下來的血。”
顧翠蘭的聲音裡浸著疲憊,“萬一、萬一他改好了,又想回頭做個好人,我們也該給他一個機會……”
很久,她都沒有聽到虞悄的回答,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絞緊。
年輕的少女背對著窗,一動不動地坐著,臉在黃昏的光影中顯得有些模糊。
她終於開口:“我們給過他的機會還少嗎?”
“媽,你身上的那些傷疤,都好透了嗎?每年下雨,你不是都覺得癢嗎?”
虞悄撩起衣擺,露出腰側狹長的疤痕。
“您還記得這道傷是怎麽來的嗎?十二歲的時候,他喝醉了酒,一腳把我踹倒,我撞上了桌角。”
顧翠蘭目光動容,囁嚅道:“他確實做錯了,可是,他是你爸爸……”
虞悄坐直了身子,面無表情地說:“正因為是我爸,所以我不會原諒他。”
“媽,你仔細想想,其實這些年,我們沒有他也能過得很好。”
顧翠蘭看著她,心中微微酸澀,低聲說:“我是怕你太辛苦,想給你一個完整的家。”
沒有誰能比她更明白,在那個年代裡,一個獨身Omega帶著年幼的孩子到陌生的大城市闖蕩,是多麽一件困難的事情。
身邊沒有Alpha的支撐,要經過多少非議、冷眼和風風雨雨,才能走到今天。
每次聽到有人在背地裡嘲笑,虞悄沒有爸爸的時候,她心裡便是翻江倒海般的難過。
虞悄伸出手,按在她的手背上,目光堅定而清澈:“媽,我們已經不需要他了。”
“我長大了,可以慢慢地照顧您了。您沒有必要再委屈自己,去接納一個家暴的凶手。”她輕聲說,“他的所作所為,我一輩子都無法接受,也不會原諒。”
顧翠蘭看著她清雋的眉眼,心中莫名的酸楚,又有些欣慰。
這個孩子,好像在她不知不覺已經長這麽大了。
她知道自己性格軟弱、逆來順受,一直害怕著丈夫,又不敢反抗。
幸好虞悄沒有隨了她的心性。
顧翠蘭百感交集,沉沉歎了一聲,說:“都聽你的吧。”
虞悄莞爾,拍了拍她的手背:“媽,你這幾天都不要出去。萬一虞崇明來找你,你也千萬不要給他開門。”
顧翠蘭點點頭:“好,我請幾天假。”
她又擔憂道:“他到底是從哪裡得到你的信息?”
虞悄搖了搖頭。
顧翠蘭:“你自己也千萬要小心啊。”
兩人聊了幾句,虞悄放下手裡的茶杯,不經意地說:“媽,我和學姐在一起了。”
顧翠蘭聞言睜大雙眼:“是你帶回家的那個謝學姐嗎?”
“是她。”
“小菲是個好姑娘,你得對人家好一點,別欺負她。”顧翠蘭頓了頓,面露遲疑,“不過我記得她是個Alpha吧?竟然能接受你麽?”
虞悄一頓,說:“其實她是個Omega。”
顧翠蘭:“?”
虞悄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說來話長。總之,我們一直是互相喜歡的。”
顧翠蘭笑道:“好好好,你喜歡就好,我沒有意見。”
她又打趣:“我還以為,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帶喜歡的人回來。”
虞悄一臉茫然:“是嗎?”
顧翠蘭抿了一口茶,悠悠道:“你這孩子打小就冷,像個機器人似的,一天就知道學習。好比那種為科研事業奮鬥一生的知識分子,談戀愛神馬的都是浮雲。”
她用了個很古老的網絡詞匯,聽得虞悄一臉窘迫,說:“媽,您誇張了……”
顧翠蘭微微一笑:“什麽時候帶小菲回來見見家長?我給你們做我的拿手好菜。”
謝不菲照舊回了一趟謝家。
客廳裡燈光昏暗,謝鴻信坐在沙發上,聽到開門聲向她看來。
他偏過臉重重地咳嗽了一聲,聲音沙啞:“你還知道回來?”
謝不菲看了看他眼底淡淡的黑眼圈,說:“你怎麽了?”
“沒什麽,最近公司忙。”謝鴻信以為她在關心自己,心中一暖。
謝不菲拖著行李箱向樓梯走去,淡淡道:“少熬夜,小心猝死。”
“等等!”謝鴻信高聲叫住她,“你上周六去哪了?”
謝不菲嗤笑一聲,反問:“奇了怪了,謝珂沒告訴您?”
謝鴻信被她氣得頭疼,伸手揉著太陽穴:“你回一次家就非得跟我鬧麽?是,她告訴我你和朋友出去玩了。”
謝不菲看著他的臉,心中充滿嫌惡。
“這不是說得挺清楚的嗎?”
謝鴻信眯起眼:“你的朋友,是你那天帶回家的那個女孩子?”
謝不菲微不可察地一頓,故作輕松:“那又怎樣,我現在出去玩還得向您報備嗎?”
謝鴻信打量著她的表情,良久說:“明天你去見一見唐家的小女兒,談談聯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