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纖瘦的身影完完全全的融入光芒中, 風雪帶起她的發尾,隨風飄舞, 她握著劍柄的手垂握在一邊。
靈犀迎著光看不清她的神情,模模糊糊的, 卻讓靈犀想起從朦朧意識蘇醒時, 她第一眼見她, 她也是這樣,獨自一人站在光亮裡。
微弱的光芒,勾勒出她的身影。
她站了很久, 靈犀也望著她,望了很久。
久到光芒散去又重聚在她的身邊, 萬物之中, 時間的輪轉,空間的變換,所有的一切都在變,唯獨她像是被停止的瞬間。
日複一日, 又年複一年。
靈犀望著她挪不開眼, 可望不可及的身影,她們不過數步之距, 卻像隔了千層崖萬重山。
某一瞬間,靈犀竟然覺得她們有些相似。
同樣都是被停止的瞬間,靈犀被停止在她的身後,而她被停止在她的眼前。
血霧化作雨滴而落,眼眶裡的溫熱卻不受控的滑下來。
只是名字而已,只是她喚的一聲她為靈犀取的名字而已,聲音那麽輕又那麽遠,飄進來卻仍然像是投入的石子,打破湖面的平靜。
謝昔歲一步一步逆著光地向她走來,無聲的劍氣圍在她們的身邊,又撐在她們的頭頂,擋下汙穢的血雨。
她看著靈犀笑,指尖輕輕地蹭在她的下頜接住那滴被融化的水滴。
靈犀驀地開口:“師尊,這個名字不僅僅是我神識裡它的名字。”
靈犀手掌微開,向她露出玉笛微亮的笛身。
謝昔歲沒有說話,低頭看了看,用另一隻手的掌心覆了上去。
“還有更深的含義。”靈犀繼續道。
謝昔歲又看她:“所以你是因為這個哭的嗎?”
“我不知道。”靈犀搖了搖頭,“也可能是因為太久沒聽見過你叫這個名字了。”
“所以是因為我哭的。”這次是肯定的聲音,她皺了皺眉。
“是我太想你了。”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來,像是抽走靈犀所有的氣力,轉瞬就又被融化掉。
水滴聚在眼眶,懸而將落,謝昔歲忽的靠過來,驟然被放大的模樣,印入靈犀的眼簾。
下一刻,融化的水滴被覆住了,帶著熱意的唇瓣將它包裹著,又一點點的吻住它。
“我知道。”她說:“我也想你。”
本來要被止住的水滴,又好像被更多的融化。
“這樣不好。”靈犀悶聲道。
謝昔歲笑了聲,熱氣呵在她的眼尾,讚同道:“確實不太好,至少我們也得先出去。”
謝昔歲握著她的手往外走,靈犀側頭看著她,是想說什麽的,但是最後沒有說出來。
魔首在她們出去的瞬間,化為虛無,整個夢絳峰只剩下這鮮豔的血色,似殘陽照耀大地,留下深深的印記。
謝昔歲帶著靈犀落下去,站在夢絳峰高峻的山崖,俯視整個山谷。
蒼茫一片,又渺小,風雪像是環繞的雲霧,貼著她們。
靈犀聽見遠遠傳來半山腰上瑤光派弟子們慶祝勝利的呐喊哭泣,長老們低聲的交流,徐古爽朗的大笑,甚至刮過耳邊簌簌的風雪聲。
但很快這一切聲音又被隔絕開,白茫茫的大地只剩下她與謝昔歲。
靈犀看著她,感受她掌心微弱的溫度,一切都是那麽真實,又是那麽的不真實。
天光乍現,遙遙從那一線照過來,斑駁的光影與她們的身影交織在一起,再重合。
靈犀低頭看著雪地裡的影子,貼的那麽近。
“結束了。”謝昔歲側頭看她,唇角帶著隱隱的笑。
很簡單的三個字,但靈犀沒有緣由的怔了怔。
她望著謝昔歲,一時說不出話。
她應該點點頭回應她,魔首除掉了,魔物也魄散了,暫時安定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靈犀總覺得她還有更深的含義。
謝昔歲笑了笑繼續道:“不是說有話要和我說嗎?”
墨色的光斑落進靈犀的眼裡,像是燎人的火星。
靈犀輕聲道:“我很想你。”
“只有這一句嗎?”
靈犀看著她:“還有很多。”
謝昔歲笑了聲:“那我是不是要多給你些時間,讓你思考怎麽和我說。”
靈犀想了想:“一天說一句嗎?”
謝昔歲眼睛半彎著,探手過來點在她的眉心反問她:“你覺得呢?”
靈犀驀地也看著她笑,感受她指尖摩挲而過輕輕的觸感。
“如果師尊想聽,我都會說。”
風雪漸小,崖頂的積雪開始緩慢地融化。
謝昔歲望著遠處又看她:“撫平宮的方向,你分得清嗎?”
靈犀點了點頭:“分得清。”
“嗯,殺魔首耗費了些精力,我有些累,醒來再聽你繼續說。”
靈犀微皺著眉,又緊張起來,握著她的手驟然一緊:“受傷了嗎?”
“沒有受傷,只是有些困倦。”
謝昔歲似有似無的指尖劃在她的手背,安撫她。
“那我送你回去。”
靈犀尾音漸落,劍身浮現在腳邊,靈犀正要扶著她踏上去時,謝昔歲看著她卻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