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那便令兩人速速完婚,咳咳……”
靈犀看著病情愈加凸顯的趙琮,心裡隱生出分不安來。
大婚當日,送親隊伍浩浩蕩蕩,兩旁還有騎馬軍校護送,一行人竟延至街邊,周圍所聚都城百姓無數。
鳴鑼敲鼓聲不斷,靈犀騎於高馬上,俯視著兩邊的百姓,眼神沒有焦點的掃過他們,又抬頭看著前方的路,不知道為什麽她握著韁繩的手卻微的有些涼。
臉色平靜之下,是心裡逐漸漫上來的浪潮,似要將她淹沒一般,猝然將她包圍。
這種感覺很奇怪。
靈犀余光微轉,風帶起馬車的帷裳,依稀的能看見裡面的一抹紅。
行至府前,靈犀翻身落馬而下,鼓聲震天,樂聲齊鳴,帷裳忽的被撩開,車裡的人被蘇蕊扶下馬車。
靈犀驀地一怔,視線偏轉,指尖摩挲著藏藍暗花的內襯。
身側的人著真紅大衫鸞鳳霞披,頭戴珠冠,耀眼的紅,卻在她的手輕搭在靈犀的手臂上時,黯然失色。
光滑細膩的掌心隨著倆人向裡走去的動作而晃動,細微的剮蹭帶著些酥癢,靈犀立時心裡一顫。
趙琮親自端坐高位,威嚴又凜然。
靈犀有些恍惚的,隨著耳邊的聲音結束禮儀,木然的向趙琮行禮,又木然的向所謂的天地行禮,最後和神上面對面時,靈犀透過薄薄的紅綢,描摹出她的輪廓。
夜晚的婚宴,杯觥交錯,眼前的燭光搖晃著人影,恭送趙琮離開後,靈犀便徑直向婚房而去。
後院寂靜黯淡,靈犀穿過長廊,轉過彎,霎時眼前出現一道光來。
似是茫茫大海中出現的燈塔,指引她去往的方向。
靈犀站在房門前,有些許猶豫,手高舉卻遲遲沒有落下。
“何人。”
忽的裡面傳出一道冷聲。
“殿下。”
靈犀向後退了半步微的彎了彎腰。
“進。”
靈犀緩緩推門,內裡的燭光似是鋪天蓋地般灑下來,將靈犀照在中間。
趙清歲正坐於主座的位置抬眼看她,神色淡淡。
原本行禮之時頭上的紅綢置於她的手邊,她身上還穿著那席紅衣,靈犀只看一眼,又猛地低頭。
觸目驚心的紅,像是一簇火,刹那間火舌卷過將人連皮帶骨都吞之乾淨。
靈犀忽的瞳孔收縮,她想起來了,之前那道奇怪的感覺,在上一世,她也曾有過。
濕潤的觸感,溫柔又細膩,只是微的一碰觸,恍如天邊傾斜垮塌。
“陸大人為何在房門外遲遲不進門。”趙清歲握住茶盞,輕抿了口茶水。
靈犀將房門闔好,壓下心裡複雜的情緒,回過身行禮道:“回殿下,臣不知該不該進。”
“為何?”
靈犀有些猶豫,不知道怎麽解釋。
趙清歲輕掃她一眼,將茶盞放下:“不管如何,現陸大人與本宮都是名正言順的夫妻,成婚之夜,新郎不進房門,如何能行。”
“是。”
靈犀低聲應道,桌上的燭光閃爍,身前人的影子忽明忽暗的在地上留下一道狹長的陰影。
房中忽的靜了下來,房門窗戶緊閉,連一絲風都感受不到,只剩下了她們兩個人。
“既已是夫妻,陸大人可坐著說話。”
“謝殿下。”
靈犀轉身徑直坐於趙清歲的正下方,雙手放於前直身端坐,兩眼平視前方。
半分也看不出倆人是剛成親的夫妻。
趙清歲眸光停轉,微的眯了眯眼睛。
雖說她也並不想看見陸穆有任何越矩行為,讓他坐下,也只是客套,若他真和她平坐,心裡也會有半分不悅。
但這人,非但沒有,甚至一板一眼,連看她的分寸也把握的極好。
那麽,第一次見他時,他徒然的失禮,究竟是假是真?
靈犀察覺到身側神上的目光,坐的越發的挺直起來。
“陸大人身上的傷可好了?”
忽的趙清歲問道。
“謝殿下關心,殿下賜與臣的藥膏,塗抹後,已好的差不多。”
“嗯,陸大人倒是少年英雄,那樣快的馬跳下去,也沒有猶豫。”
靈犀驟然想起她那半邊彩半邊黑的臉來。
“當時事態緊急,臣來不及細想,故有些冒失,驚擾到殿下實是臣之罪。”
趙清歲擺手道:“無妨,陸大人為抓捕賊人,本宮又怎會怪你。”她頓了頓又抬眼看靈犀:“想來,陸大人年少習武勤快,才會有這樣的勇氣。”
眼前的人,怎麽看都帶著一股子俊秀,讓人想不出他練武會是什麽樣。
“殿下誇讚,臣不敢當,臣只是愚笨的方法,傷人一千自損八百,實不可取。”
靈犀想起現在還沒好的內傷,暗自歎了聲氣。
趙清歲看著眼前人認真的搖頭,指尖順著桌沿輕輕的點了一下,沒有說話。
夜晚,為恐皇上派來名為照顧實則監視的嬤嬤看出什麽,倆人遂住一房。
只不過靈犀睡的床下,趙清歲則睡床上。
葳蕤的燭光被吹滅,房間裡霎時黑了下去。
夜晚,靈犀迷迷糊糊的耳邊忽的傳來神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