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阮璿壓低著聲音慢慢的說。
捆綁在身上的繩子,被靈犀袖袍裡飛出的劍刃所斬斷,靈犀站起身道:“你走吧,我已經讓秦唐他們回門派將此事稟於掌門,你去找他們,我會在你們來的時候與你們裡應外合,救下你妹妹。”
“那你呢?”
阮璿有些詫異。
“反正都在這裡面了,那就多待一段時間。”
靈犀回身看她,神識隨之被放出去,這裡確實是一道石窟,看守的只有剛剛進來的那兩隻魔。
劍動時,人已先動,靈犀身至洞口的下一秒,劍刃已染上血色。
等著靈犀拖著一隻龐大的魔物進來時,阮璿還站在那裡。
“劍是信物,不論你是什麽身份,你拿著它,他們都會相信你。你的皮影,不是會易容術?”
阮璿怔了怔,很快又點頭,在她的幫助下,靈犀偽裝成了她拖進石窟的這隻魔。
“那你小心,我走了?”
“嗯。”
阮璿猶豫了半晌還是走了。
靈犀將洞裡營造出魔饑餓難耐,撕殺獵物的慘狀,後前來接替的魔,只是繞著看了圈,大罵兩句,就帶著靈犀走了。
新的洞窟,和之前的不同,居於海面之下,要進入時,先是浮現小小的漩渦,後來漩渦匯聚越來越大,竟從中撕開一道裂口,靈犀隨之跳入,幽冥的海底,阻隔掉所有的光線。
海底的洞窟被魔氣團團圍住,寬廣且地勢複雜,明明只是處於海底,卻似陸地的多變。靈犀起初進去也只是感覺到壓抑的困悶,但隨著找人的時間的拖長,靈犀逐漸抵不住魔氣的侵染。
輕微的侵染,並沒有影響她的樣貌,偽裝依然還在,只是內裡影響靈犀的情緒,混雜著戾氣、腥臭和複雜欲望的魔氣,在這個黑暗且不見天日的海底將她圍困。
謝昔歲從看戲那晚再也沒有和她聯系,靈犀也嘗試過尋找她,但聲音過去的瞬時就像投於深潭的石子,迅速被吞沒。
靈犀甚至不知道外界的情況,偶爾能聽見從外回來的魔談論平州鎮來了許多瑤光派的人,像是在尋找什麽又各有防備。
“瑤光派”三個字在魔氣的熏染下更似懸於靈犀心尖上的一柄利刃,她急切的想要知道這三個字背後的事情,但又擔心會牽扯出關於謝昔歲的不好消息。
原本只是下山歷練都不願意離開她的身邊,現下不僅人觸不到,連聲形也聽不見半分。
想她,又擔心她。
“想”漸漸變的沉重,壓在靈犀的心臟。
魔氣叫囂著,充斥她眼底。
玉笛笛身黯淡的光,在靈犀望進去的當下,就有謝昔歲的身影浮現出來,刹那席卷而來的欲望,有那麽一秒佔據了上風。
掌心翻轉,手裡的闊刀的刃口已對至心臟,心底莫名生出心魔的低喃,讓她把刃口往裡推。
“推吧推吧,只要推下去,你就能見到她了!”
“推啊!推啊!再往裡一寸!”
“你不是想她嗎?”
“鏘!”
闊刀猛地砸向地面,靈犀單膝跪下去,緊閉雙眼,嘴裡泛起幾絲血腥氣,迫使她恢復些許理智。
掌心緊握的玉笛,似是感受到主人的難受,刻了字的筆畫緩緩閃過淡淡的光,直至最後一筆一畫勾完,笛身滾燙。
“郎玥。”
模模糊糊的靈犀聽見有人在叫她,離她很遠,聽不真切。
“郎玥,你在麽?”
那聲音漸漸朝她靠過來。
“你能聽見我說話麽?”
好像又近了些。
“發生了什麽?”
這聲音好熟悉,是……師尊?魔氣的侵染都讓人有幻覺了嗎。
“郎玥!”
師尊!
靈犀突然睜開雙眼,眼底的血絲,明顯又駭人,身體裡的劍意驀地響應這道聲音,由裡向外被激發出來,似湧上岸邊的潮水一層一層掃過靈犀的心。
“咳……師尊?”
靈犀把余下的氣力都用在了這聲回應上,但下一秒耳邊的聲音又靜了下來,她反而什麽也聽不見了,海底空曠曠的,又被魔氣籠罩,能聽見的也只有嗡嗡的渦旋聲。
勉強支撐的氣力立時散去,連支撐單膝跪地的氣力也沒有,靈犀頹然坐下,掌心順勢籠住了眼睛,帶著涼意的指尖支於眉骨兩側。
果然是幻覺啊。
“師尊……”
靈犀心底喟歎一聲,卸力般脊背抵著冰冷的石面。
“郎玥,看著我。”
耳邊驟然響起的清冷聲音。
幻覺又出來了麽。
靈犀沒有撤去擋在眼前的手,只是堪堪的從微開的指縫裡看出去。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已經習慣了不抱有希望。
但淡淡的光芒透進來的那一瞬,靈犀看見了站在光茫裡的謝昔歲。
她微皺著眉頭,墨色眼眸定定的看著她,眸光微閃,有什麽轉瞬即逝。
靈犀說不出話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謝昔歲走近她,看著她慢慢蹲下身,看著她探手過來,輕飄飄的撫在臉頰。
明明是神識幻化出來的飄渺身形,但碰觸到靈犀肌膚的瞬間,卻有了真實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