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在手上的絲衾,熱度不散,靈犀順著貼邊暗自換了手的位置。
短暫的涼意又盡數融於掌心裡,下一秒靈犀聽見從珠簾後傳來道聲音。
“那你近前來。”
腳步邁出去之時,如搭在弓上的箭矢,清醒又恍惚。
靈犀在距她一步的地方站定,趙清歲拂手過來,連呼吸都有片刻的停滯。
驀地,帶著涼意的指尖緩緩點於她的眉心。
涼意刹那化為灼燒的熱流湧動著從指尖傾盡而入。
指尖微的使力,靈犀和她目光相對,趙清歲近在咫尺,近在她的眼前,甚至不容許她有半分的躲散,連視線也被禁錮。
趙清歲似是覺得還不夠近,又探身向前半步。
“殿下……”
“嗯,駙馬不是說讓本宮明鑒麽。”
趙清歲目光不變,仍是看著她,但點在眉心的指尖卻順著撫過微凸的眉骨,再由太陽穴緩慢向上貼著額角撫之一圈。
像是微風吹過野火,就勢燒了個漫山遍野。
氣息被輕易的打亂,連帶著搭於絲衾下方的手也不知不覺的彎曲使力。
靈犀肩線僵直,下顎緊繃。
趙清歲卻似沒有絲毫的察覺,指尖由外向裡,緩又慢,仔細又認真。
淡香迎面,席卷般將靈犀困在逃不出的中心。
額頭逐漸被點燃的滾燙,貼著指尖也將熱度回饋給趙清歲,漸漸變得溫潤柔和。
重又回到眉心之時,也不急於抬手,趙清歲沉吟半晌才道:“嗯,駙馬所說,本宮信了。”
靈犀徒然尋回幾分理智,堅守下這場拉鋸。
指尖定在原處,趙清歲微歪著頭看她。
“駙馬額頭這般硬,想必定是幼時多次撞出來的麽?”
“不過,本宮建議這等危險的習慣,駙馬還是越早改掉越好。”
趙清歲忽的唇角微揚,指尖卻細微的壓下去,似是提點,也似是收尾,而後緩緩的收了手。
“熄燈。”
“是……”
直至葳蕤的燭火被熄滅,靈犀額頭的滾燙也沒有半分的緩解,熱度一直持續到她迷迷糊糊睡著,夢裡身處虛幻的世界裡也似被太陽直照。
……
第二日,一行人整裝出發,皆身穿便裝,加上靈犀和趙清歲統共十人。
蘇蕊和趕車的侍衛坐在外面,馬車內裡的空間被完整的留給她和趙清歲。
靈犀撩開帷裳,趙清歲已坐在裡面,手裡拿著冊子正在翻看,恍然有光透進來時,抬眼向她看來。
往日裡的華服盡管被一襲淡色便衣所替代,舉手投足之間也仍然是那道遮不住的氣勢。
“殿下。”
靈犀低了低頭,向她行禮。
“嗯。”趙清歲應了聲,又道:“蘇蕊。”
“是,出發!”
馬車外傳來蘇蕊的聲音,靈犀甫一坐下,馬車已動,她們一路穿過繁華的鬧市,在城門短暫的停留便繼續行進。
車裡安安靜靜的,偶爾只有趙清歲翻動手裡冊子的輕響,靈犀直挺挺的坐著,雙眼目視前方,看著帷裳上繡著的花,不知道在想什麽。
直至出了城,馬車時常被道路上的小石子所硌的晃動起來,趙清歲才放下手裡的冊子。
熱茶的蒸汽緩緩覆在眼前,趙清歲透過這片白霧,看向那端坐不動的人。
目光自上而動,從昨晚被她撫過的額角,再貼著高挺的鼻梁,於鼻尖之頂一躍而下時,恰好落在她微闔的唇瓣之上,莫名的,似有柔軟的觸感從趙清歲的指尖傳來,趙清歲搭在盞壁的手指微的收縮而回。
馬車又是一陣細微的晃動,趙清歲隨著馬車而動,但身前人卻仍然保持著筆直的肩身。
筆直的肩線,平滑又流暢,貼著常服的邊緣,更為襯出她的身形,添上幾分幹練果斷之感。
這是趙清歲特意著蘇蕊新購置而回合適的常服,比之之前更為貼身,易於出行。
趙清歲唇角微抿,熱茶的香氣自嘴裡化開,淡淡的茶香瞬時就佔據整個喉管。
思緒松散之時,腦海裡驀地又浮現出之前出現的字形輪廓來,趙清歲眉梢微動,視線卻順著定在她直挺的脊背。
那一刻似有毒瘴氣悄無聲息的滲透進來,眸中生出一隻無形的手,順勢而下,若有若無的柔軟感,纏繞在指尖,攀附之上,又久久不散。
靈犀察覺到視線,向身側看去時,趙清歲已闔上眼。
倆人一路無話,直至馬車慢慢的停下來,車外傳來蘇蕊的聲音。
“小姐,到了。”
趙清歲緩然睜開眼,眼中帶著清明的光。
“嗯。”
既然是換便裝出行,稱呼上自然也得有所改變。
趙清歲吩咐留一人將馬車停置客棧,其余護衛散作尋常百姓,僅帶靈犀和蘇蕊。
下馬車時,靈犀先行躍下車,又迅速回身來替她撩開帷裳迎她出來,恐道路不穩,還用另外一隻手仔細的護在外身。
這套動作靈犀做的流暢又自然,沒有絲毫的猶豫。
趙清歲搭手於她小臂上時,忽的抬眼看她,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
靈犀有些不自然的避開她的目光,手裡的動作卻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