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的聲音很輕,甚至連起伏的水聲都能將它掩蓋住。
但眼前的人靜了靜,忽的抬眼看她:“你想我在嗎?”
平平淡淡的語氣,甚至連起伏也沒有,但靈犀竟然聽出她尾音裡不能被拒絕的強勢。
這是靈犀很少見到的,是和之前的謝昔歲不一樣的。
猝不及防的落入墨色的雲層,靈犀連半分掙扎也放棄了。
“想。”
她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
靈犀驀地又想起什麽,眉角皺了皺:“而且我也不想師尊獨自面對今晚的事。”
明明沒有錯,還因為她被眾人指責。
“那你要陪我面對嗎?”
半晌,謝昔歲抬手倏地撫上她的眼尾,濕潤柔軟的指尖輕輕的蹭過那片緋紅。
靈犀不知道此時在她眼中的自己是什麽樣,但她的指尖,卻讓她心如擂鼓。
“要。”
口乾舌燥,囁嚅著,靈犀也隻堪堪吐出這一個字。
謝昔歲嗯了聲,唇角牽起幾分的笑意,將她的目光渲染的明亮。
靈犀的目光緊緊的追隨她,一點也挪不開眼。
看她勾勒出的深邃眉眼,看她噙著笑的唇,看她白皙的脖頸,看她黑色長發鴉羽般散在水面,看她若隱若現浸入水面之下又分明的鎖骨。
那一刻,靈犀被光芒照亮,又被它吸引,靠近時被灼傷,也停不下腳步。
猛地回頭,靈犀才發現原來心裡破土而出的嫩芽,早已長成參天大樹,枝繁葉茂,茁壯頑強。
整個心都快要藏不住它。
人向光而生,又逆光而散。
但如果可以,就算有一天散去,她也想站在她的光芒下。
眼尾的紅潤傾倒而來,攀附上靈犀的雙眼,像是有什麽落進去,池水翻滾,轉瞬就有點點殷紅漣漪向外推開。
靈犀驟然閉上眼,模糊的黑色中卻浮現出她的模樣,輪廓清晰,又熟悉。
體內的靈力被揉入經脈,一寸一寸的延展而過,分明疼的厲害,但卻沒有一絲能抵得過她心裡的折磨。
是想要靠近她,是想要握緊她的手,是想要擁抱她。
是……想要,喜歡她。
海中猛然掀起巨浪,凶猛襲卷而來,靈犀被扔沉入海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越陷越深。
……
她再睜眼時,眼底的猩紅已縛住淺茶色的瞳仁。
仿佛是寒冬臘月盛放在枝頭,鮮明豔麗的紅梅。
她微歪著頭看著她笑。
笑容危險又動人,微勾的唇角帶著紅梅的烈焰。
忽的她靠過去,原本謝昔歲握住她的手,轉瞬被她反製住,壓在謝昔歲身後抵靠著的石台上。
從溫熱的水中脫離,再到被緊緊桎梏在堅硬又微凸起的石台,邇來不過幾息,但謝昔歲從始至終都神色平靜的看著她,沒有起伏。
泉水長時間浸泡後,肌膚就會變得脆弱。
謝昔歲的手甫一蹭在石台,就留下一道鮮豔的痕跡。
身前的人沒有察覺,或者說她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靈犀微直起身,站在高處俯視她。
因為她動作帶起淅瀝的水聲,突兀的打破之前的安靜。
“你為什麽不說話?”
靈犀湊近她的眼睛,赤色的瞳孔中印出謝昔歲清明的眉眼。
“說什麽?”
謝昔歲的聲音淡淡的,但落入靈犀耳裡時,卻忍不住的離她更近。
鼻尖貼著謝昔歲的輪廓,蹭過她的耳垂往下探,直至緊抵著白皙的鎖骨時,才短暫的停住。
滾燙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頸間,像是熾熱的火焰燎過掌心。
靈犀再抬頭時,謝昔歲耳垂染上一層薄薄的緋紅,墨色的雲層卻覆過來攏住她。
離的近了,阿含芽的香氣縈繞在鼻尖。
靈犀歪了歪頭,低歎道:“你好香。”
謝昔歲看著她,眉梢微動:“郎玥,你應該叫我什麽?”
靈犀驀地停住了,赤紅的雙眼有片刻的僵持,但很快又被縛的更緊。
她微支起頭,茫然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謝昔歲沒有說話,皺了皺眉。
“啊,你不要皺眉,”靈犀慌忙伸出一隻手,輕輕的撫在她的眉心,看起來有些心疼,“你知道嗎?你告訴我,我都聽你的。”
她指尖的溫度,僅僅只是碰觸到就給人一種灼燒感。
謝昔歲沉默著好一會兒才道:“你應該叫我師尊。”
“師……尊。”
靈犀低低的叫出聲,隱隱的有什麽要從這兩個字裡湧出來。
但是更多的,被掩埋最深最久的情緒先它一步,不受控的,傾瀉而出的往下墜。
身前的人,突然極度痛苦的撐著額角掙扎,嘴裡發出難受的低吟聲。
謝昔歲眼裡刹那劃過天空的雨幕,一閃而過,她微皺著眉,用剩下那隻沒有被禁錮住的手攬住她的肩,安撫她。
不知道過去多久,漸漸的,靈犀平複下來,她沉重的喘著氣,半晌她忽的抬起頭,看著她。
謝昔歲在看清她眼睛的瞬間,微的頓了頓。
靈犀雙目通紅,連眼白都呈出觸目驚心的血色。
她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