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然跟著駱昕順著人群往山路上走,人擠著人,大家小心翼翼地保護著蠐蟆燈。突然前面有人驚呼,原來是拿歪了,裡頭的蠟燭點燃了白紙。那人的蠐蟆便送到這裡,將它插在山渠邊上,這邊就叫送走了。
不知是誰起的頭,有細嫩的童音開始唱起來。
“十四夜,搖嫩竹,嫩竹高,我也高,我和嫩竹一樣高;
十四夜,搖嫩竹,嫩竹長,我也長,我和嫩竹一起長。
十四夜,送蠐蟆,蠐蟆公,蠐蟆婆,把你蠐蟆送下河……”①
細嫩的童音回蕩在山林裡,帶著獨屬於孩子的朝氣驅散了正月的寒。
彩龍到頭,蠐蟆過河,瘟神已去,福運連連。
夏安然和駱昕找了片濕地,將蠐蟆插得牢牢的。她們確保風吹不到蠟燭後,手牽著手往橋上去。
這裡是夏家村,夏安然十數年沒有回來也記憶猶新的地方。她帶著駱昕往石板橋上走,原本的板橋安上低矮的護欄,能讓人坐著休息。
駱昕向蠐蟆燈方向雙手合十,神情虔誠,“安然,你說我這個時候許個願望靈嗎?”
“別鬧。”夏安然哭笑不得,“哪有對著瘟神許願的?剛送走了人家又讓人家做事,沒這個道理。”
“哦。”
駱昕失落地放下手,坐在橋欄上。她看著河面的飄蕩的月亮,拾起一塊石頭,往下一扔,河水蕩起波紋,月亮也隨之攪亂了。夏安然凝望著河面,那漆黑如墨的湖水,仿佛一張巨大的嘴,能夠將一切都吞噬下去。
當年夏冬青就死在這裡。
“昕昕。”夏安然叫她,等她回頭的時候問出藏在心底深處的問題,“你後悔嗎?”
駱昕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指的那件事,可論及人生,一路走過發現也沒有什麽特別後悔的。
“有過遺憾的事,但總體來說不後悔。”
“那如果再發生當初的事情,你還會那麽做嗎?”
駱昕愣住,她回頭看著夏安然,女孩臉上寫滿了不安。駱昕知道的,夏安然一直沒有安全感,她抱住夏安然,鄭重地說,“放心吧,以後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保護你的。”
是嗎?
在她的懷中,本該感動得淚流滿面的夏安然一片木然。
回去的路上路過一片林地,夏冬青就葬在那裡。夏安然讓駱昕留在外面,她一個人去見了夏冬青。自從二老死後,夏冬青的墓一直沒人管,堆積了厚厚的葉子與雜草,只有種地的人為了方便還開辟出一條路勉強能供人走,每踩一步都能發出咯吱的響聲。
夏安然廢了很大的勁才走進來,她站在夏冬青面前,臉色冷漠,說出的話也冷得刺骨:“這是我第一次回來看你,我也該來看你的。我把她帶來了,你應該很喜歡她,畢竟你們兩個是那麽的像。”
山林裡伸手不見五指,荒草叢生的墳墓在黑暗中格外可怖,空氣似乎都陰冷了幾分。
“夏冬青,夏家村馬上遷了,以後這地都沒人來。我聽人說淹死鬼上不了黃泉路,枉死鬼受不得供奉,你生生世世都待在這個破地方吧。”
夏安然說完後冷笑一聲,她恨不得在掘了這人的墳,可惜不行。她要用這墓把夏冬青壓在這裡,不得超生。
回去的路上月亮始終沒有露頭,夏安然沒有打燈,憑著隱晦的微光走在黑暗的小路上。她走了幾分鍾,突然聽到前面有樹葉踩動的聲響。接著又看到手機燈光亮起,走進了才看到是一臉慌亂的駱昕。
看到夏安然她明顯松了口氣,支支吾吾地解釋道:“我看你好久沒出來……”
“噓。”
夏安然拿食指比在嘴前示意她什麽都不要說,然後牽起她的手一步步走出這片叢林。往後一生,她也不會再回來了。
回去後,夏安然繼續和楊月對接木偶劇的後續拍攝。卡爾回美國的時候她沒有跟著回去,安德雷也不管她,讓她保持通訊就好。
過了龍抬頭,警長就滿一歲了。夏安然和楊月對於一些細節還要討論,就著警長回去複查的時間兩個人約到一起。
她們討論了很多東西,其中最大的改動是對於葉成蔭的感情線。
夏安然堅決反對葉成蔭有cp,她認為這部劇只需要有一個絕對的女主就可以了。而楊月則是擔心市場,如果沒有主線愛情線會不會不夠吸引人。
“好的故事從來都不是看誰和誰更合適,葉成蔭她的成長線貫穿了所有角色故事線,不需要再有一個男主畫蛇添足。”
“這個設定會不會太新了?”
“可你們準備做的劇集木偶戲本身就是革新啊?再者說沒有感情線的女主戲中外並非沒有,咱們也不是先例,不一定要在這上面束縛自己。”
夏安然一句話就堵住楊月的所有勸說。
這個劇集是一個團隊的共同努力,對於劇本的看法不一定是楊月本人的意思。正因為她看出楊月在猶豫,所以夏安然說話沒有客氣。
“月月,只有十二集,如果要加感情線,那必然要犧牲故事線。”
作者有話要說:
①蠐蟆節的兒歌,川北地區童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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