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深陷泥沼,夏安然是扎根在淤泥中的向陽花。
而自己呢?
駱昕發覺在夏安然努力經營,只為了讓家裡過得更好一點的時候,自己只會沉浸在痛苦當中自暴自棄。
相似的家境,讓駱昕能與夏安然共情,而對夏安然的憧憬逐漸變質,並且可恥地生出了強烈的佔有欲。
在長期的觀察下,駱昕發現一直照顧別人的夏安然實際上渴望著被人照顧。她慶幸自己最先發現這個秘密,並有計劃地用溫柔編織了一張大網,困住了夏安然。
駱昕有意地讓她與其他人保持距離,讓她的世界只剩下自己。
同時她學著夏安然處事,即使只有二三分,也讓她收獲頗豐。可是越模仿,駱昕在夏安然面前愈發抬不起頭,像是仿冒的贗品在正品面前東施效顰。
只有離開夏安然自己才得以自由。
駱昕問陸瑤:“我是不是很過分?”
“嗯。”陸瑤向來不會撒謊。
駱昕沒有生氣,自嘲地笑了笑,認同了陸瑤的說法。
客廳裡,夏安然冷著臉看到已經到帳的短信,臉色有所緩和。
天籟體量大,當謝伊將威脅擺到明面上談的時候,夏安然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幾番折騰,雙方最終同意先匯三十萬到夏安然帳上,等微博聲明公布後再補剩下的二十萬,期間除了房屋相關的合同外沒有任何書面協議。
簽合同的時候夏安然還以為自己能夠見到駱昕,等律師將駱昕已經簽好的合同地給她後,夏安然的希望再度破碎。聲明稿是天籟提前準備好的,只需要她複製粘貼再發送就行。
天籟準備得多麽充分,怕是早早得便將她的反應算計好了。
夏安然再沒心思去看網絡上的後續討論,她精疲力竭,隻想回家,躲進自己的世界裡。
“我可以走了嗎?”
謝伊體貼地說:“我這就給你安排酒店。”
夏安然搖頭,婉拒道:“謝謝,我想早點回家。如果可以的話,能叫人送我去機場嗎?”
談判結束的謝伊並沒有剛剛的劍拔弩張,氣息也隨和了不少。
“當然,你稍微休息會兒,我叫人給你定最近的航班。”
夏安然輕聲道謝,她微微偏頭,盯著通往樓上的階梯出神。她知道駱昕就在樓上,短短的一截樓梯像極了銀河,她和駱昕已然陌路。
“能不能讓我見見駱昕?”夏安然再次請求,“就一面,有些事情我想當面問她。我發誓,今天過後再也不會糾纏她,好不好?”
在謝伊的注視中,夏安然的聲音越往後越小,到最後更是乞求。
當然,這一回依舊被地拒絕了。
很快助理便給夏安然訂好機票,謝伊隨即便叫司機送她去機場。
駱昕站在窗戶旁邊,心想著夏安然應當離去了。一輛小車經過時,車窗搖下,裡面坐著的正是夏安然。兩人目光短暫相接,短短幾秒對視,竟覺得對方是如此陌生。
車輛漸漸遠去,駱昕腦子裡還想著夏安然的眼神,無助、痛苦,還有只在自己面前才會顯露的委屈。
駱昕突然想到她的父母。
駱昕的媽媽駱冉是獨生女,父母常年在沿海工作,家境比較殷實。由於工作原因,駱冉從小生活在西南老家,由奶奶撫養。
大學裡駱冉與駱昕父親胡嘉相識,很快墜入愛河。胡嘉這人外表老實,年輕時也算相貌堂堂,一副正人君子的作態騙過了駱冉父母。
畢業後駱冉與胡嘉迅速結婚,很快駱冉便有了孩子。而胡嘉得益於嶽父嶽母的人脈,事業順風順水。
誰都覺得這是對金童玉女,這段婚姻非常幸福。
就在駱冉懷孕期間,胡嘉以照顧駱冉為由將自己父母接到城裡。公婆進城後,先是聯合兒子逼著駱冉辭掉手上的工作,然後用各種手段讓駱冉從家裡的女主人漸漸淪為誰都能欺負的保姆。
用現在比較通俗易懂的詞來說,駱冉承受著長期的精神摧殘和PUA。
和父母常年分離的駱冉並不習慣在遇到困難的時候向父母求助,等她意識到自己無法抽身的時候,她已經逃不掉了。
駱昕記得媽媽是有告訴過外公外婆的,可每次打電話爸爸都會在旁邊盯著。一旦有說話不對的地方爸爸都會打斷她,然後把媽媽拉進臥室,很快裡面就會傳出男人的呵斥和女人的哭喊。很多時候男人覺得打不夠,還會出來將駱昕從臥室抓出來,抽得渾身血棱。
奶奶會對她說:“媽媽是壞女人,她老跟著咱們作對,要親爸爸不要親媽媽。”
駱昕會問:“可是奶奶,明明是爸爸在打媽媽啊。”
“你媽媽該打,生不出兒子,還在外面和別的男人說說笑笑。女人啊,就是要守本分,知道嗎?”
“可是爸爸也要打我。”
“爸爸打你也是愛你,等你有了弟弟爸爸就不會打你了。”
駱昕不再說話,這個家讓她感到很害怕。
長大一點,駱昕知道了什麽是離婚。她問媽媽能不能離婚,她的話不小心被爸爸聽見了。那頓打很厲害,她肋骨被皮鞋踹斷兩根,差點以為自己會死掉。
後來看著駱昕越來越大,有自己的思想。胡嘉怕駱昕過了十八歲就會去打財產的念頭,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誘導駱冉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