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菜早就做好，椒麻鴨掌、紅油雞塊、乾拌牛肚和五香藕片。賀薔說這是張愛華的拿手本事，她二十出頭時就學得像模像樣。

　　熱菜也是道地樸素的，麻婆豆腐、回鍋肉、水煮牛肉、宮保雞丁和爆炒肥腸不能少，賀薔笑，“說是私房，能做出蒼蠅館子的味道就算成功。”其余的蔬菜水果主食最後做起來簡單，賀薔不用費神。

　　四舅公靠魚起家，桌上少不得魚類，賀薔請將生給鯽魚和鱔魚以及大草魚開肚清理，其實她也忙得過來，只是想喊將生過來說點私房話——不好意思，今天還加了一道菜，“我前女友。”

　　將生心裡“咯噔”一聲，說好嘛，我就知道今天熱鬧。你們緣分不淺，這都能遇到。

　　“她也這麽說。”賀薔幫將生掛起羽絨服，將她翹起小半條邊的高領羊毛衫順好，“所以我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不要誤會。”

　　“打什麽預防針?”將生本來心裡有點火，被她突如其來的前女友一點，說話衝了起來，“舊情複燃的預防針還是和我四舅公好事成雙的預告?”

　　賀薔聽了卻不生氣，轉身切韭菜沫，“哦?怎麽複燃?什麽叫成雙?”

　　“我見過她，衣服穿得少，頭髮扎得高，車子開得不便宜，臉嘛反正比我好。”將生回憶賀薔的前女友，直覺那張臉一看就是聰明人，似乎還套了張不低的□□在氣質上。眼睛卻是冷冷的，傲氣得很。可她說得不在頻道上，無法回答怎麽“複燃”——其實說起來也簡單，看對了眼就行。何況那個前女友還幫過賀薔大忙，房子不就是她給找的?

　　“成雙就是事業感情雙豐收。你過來幫忙反正不是第一回 了，哦，你們都知道，就我被瞞著。以後你們合夥開私房菜館，順便談談感情。我四舅公不是把你媽媽哄得蠻開心?”將生在這沒手套，抓魚的手凍得縮了下，還是按住那條大青魚仔細剖起來。

　　忙了會兒，半天不搭腔的賀薔忽然走到將生身邊，“喂?”

　　將生不看她，“不用‘喂’，做人要言而有信是不是?”

　　賀薔笑，“你這張嘴啊，還真是臭。”她忽然湊到將生臉頰邊，親了殺魚小妹一口。涼涼的觸感讓將生憋不住氣血，等紅色上滿頭，她悶出一句，“這個賄賂不了我。”屁股又挨了賀薔一捏，將生菊花一緊，無奈地看賀薔，輕聲責備道，“麻煩你，不要拉拉扯扯，我心臟受不了。”

　　“這條青魚真不錯，快五斤了吧?”將生見賀薔不說話，轉而誇起魚。

　　“她釣上來的。”賀薔一句殺死了將生的談興，殺魚小妹“哼”了聲，“你看看，老皮老肉，無精打采，入口柴不死她。”賀薔笑了，又捏將生胳膊，“臭嘴。”再捂在將生冰涼的手背暖了她下，“趕緊忙好去喝茶休息。”

　　處理好所有的魚，將生還是繼續幫賀薔打下手，洗菜切菜，拍蒜碾乾辣椒，一雙手凍得通紅。想起賀薔就這麽忙了半天，將生心裡又舍不得，幽怨地看了眼她。

　　賀薔系著圍裙正專注地炸肥腸，幾縷發絲垂到鬢角，被她隨手挑到耳後。習慣的動作罷了，在將生眼裡別有輕盈的感覺，她又覺得可惜，似乎除了小拇指的滋味，別的她都嘗過了。

　　肥腸在賀薔手中的笊籬內滾動，偶爾滿到溢出來時被她輕巧捕捉。將生覺得她對賀薔的喜歡也溢出來了，她卻很難捉住。

　　實在沒有事情可做了，賀薔看將生，“讓我自己忙吧，你在這裡我分心。”將生點點頭，見賀薔的杯子空了，幫她做了杯熱乎乎的蜂蜜檸檬茶。再將柏柏抱到廚房外，拖來兩把小馬扎，一大一小和賀薔一牆之隔聊天看風景。

　　“阿姨，我媽媽為什麽要來這裡做飯?”柏柏回頭看忙活的賀薔問道。

　　“她要開辟新賽道。”將生說，“就是為了以後多賺錢，就要嘗試不同的行業。來這裡做菜就是個機會，客人要是喜歡吃你媽媽的手藝，會經常來。”

　　賀薔偶爾聽兩句外面的閑談，做菜時勁頭更足。

　　“可外婆說，等房子賣掉，回四川後我家就不愁錢了。”柏柏引用張愛華的話，震得賀薔熗鍋的杓子落地，也震得將生一愣。過了好會兒，賀薔聽將生說，“哦，是啊。”

　　做好手頭這道菜，賀薔望向外面，已經不見了將生和柏柏。她心裡暗歎了口氣。

　　將生牽著柏柏走到飯館外的觀景台，一大一小看著遠處的波淼湖面有些惆悵般，小的說，“好大的湖，好冷哦。”

　　將生將柏柏抱在懷裡站起來看，“這樣我們就都不冷了。”

　　柏柏熱乎乎的小手捧將生的臉，卻看到一行淚從阿姨眼裡流出，她幫將生擦淚，“阿姨你怎麽哭了?”

　　“風大。”將生吸鼻子，將臉埋在柏柏肩膀上，“你想回四川嗎?”

　　柏柏哪裡想回?她出生到現在壓根沒回過四川。小家夥搖頭，“不想。”但是她隱約知道家裡的難處，“可外婆和媽媽怕爸爸又來搶我。”

　　是啊，孩子都知道她們生活的困境在哪裡，將生點頭，“你媽媽很聰明，很愛你，也很辛苦，很堅強，她知道怎麽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