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隨著她睡著的呼吸,長椅上的一片枯葉,輕輕的,輕輕的掉落在地上。
阮漠寒盯著掉下來的那片枯葉。
“她的確還沒長大。”阮漠寒淡淡道:“不過,不是我的小朋友。”
這時,阮漠寒發現簡爍睡覺很淺。
她和薑凱倫說話的聲音,和腳步聲一樣,已經放的很輕了,長椅上的簡爍卻猛一睜眼,一個翻身,警惕的坐了起來。
阮漠寒想起曾經看過一個心理學的說法:內心沒有安全感的人,睡覺都很淺。
簡爍坐在長椅的一片枯葉中,她身子一動,身下的枯葉就被壓碎了一大片,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像蝴蝶shi*體碎裂的聲音,鑽入阮漠寒的耳膜。
好似寂寥天地間,簡爍也是一片被抽幹了水分的枯葉。
簡爍臉上的神情,隻迷茫了一瞬,很快清醒過來,遠遠望著並肩站立的阮漠寒和薑凱倫,眯眯眼睛。
即便離的這麽遠,也能望見她的一雙墨黑瞳仁,底色一片冰涼和虛無。
隨即她扯起嘴角笑了笑,站起來,向阮漠寒和薑凱倫這邊走過來。
“呵,膽子倒挺大。”薑凱倫的紅唇幾乎沒有翕動,輕不可聞說出這麽一句話,只有她身邊的阮漠寒能聽到。
簡爍帶著那樣妖冶和慵懶的笑,站到阮漠寒和薑凱倫面前,背著雙手。
“你在這裡做什麽?”薑凱倫率先笑著開口,指指阮漠寒:“等她?”
“從昨天在這裡教她射擊以後,就一直在這裡等她?”
簡爍瞟了阮漠寒一眼,發現阮漠寒極其微妙的搖了搖頭。
不是阮漠寒告訴薑凱倫,昨天是簡爍這裡教她射擊的。
簡爍又扯了扯嘴角:“我等個屁。”
她伸伸手指,捏住自己墨黑長發的卷曲發梢,在指尖彎彎繞繞:“只是這裡很好玩,像世界之外的另一個世界。”
薑凱倫笑道:“小朋友天黑都不用回家的麽?”
“回家?”簡爍“哈”了一聲:“回家有什麽好玩的。”
“這樣啊。”薑凱倫點點頭。
“我知道你是什麽人。”簡爍忽然說。
阮漠寒盯著簡爍繞著卷曲發梢的手指,指尖微顫,非常輕微。
不知道這樣的顫動,會不會收進薑凱倫貂一樣的眸子。
但阮漠寒想,既然她能看出,薑凱倫的雙眼,不可能比不上她的敏銳。
果然下一秒,薑凱倫笑著問簡爍:“你很怕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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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爍嗤了一聲,把繞在手指上的卷曲發梢向後一甩。
一陣風起,簡爍的一頭濃密黑發一瞬間隨風向後,高高揚起。
像一片寂寥天地間,墨黑的一面旗,指引著亡靈軍隊,找到回家的方向。
她不再理會薑凱倫,看向始終靜靜站在薑凱倫身邊的阮漠寒。
“到我身後來。”她說。
阮漠寒站著沒動,垂眸,望著簡爍腳下,隨著她一路走來,被她踩碎的一地枯葉。
像蝴蝶的shi*體,零零落落。
簡爍又重複了一次:“到我身後來,阮漠寒。”
薑凱倫在阮漠寒身邊,發出一聲輕笑。
她問阮漠寒:“你要去麽?”
阮漠寒抬頭,對上簡爍一雙漆黑的眸子。
她發現簡爍這時候沒笑了,一雙漆黑的眸子很沉,像昨天阮漠寒被槍聲所震耳鳴之時,望向阮漠寒的那種感覺。
像遠古的湖泊,一眼望不到底色,吸引著人不斷再往裡看去。
“你走吧。”阮漠寒淡淡開口。
簡爍一愣。
阮漠寒的腦子裡,重放著簡爍昨天捂住她雙耳的一幕,簡爍看著她的時候沒笑,一片天旋地轉的“嗡嗡”耳鳴聲中,她只能看到面前的簡爍,在用嘴形對她說話:
“深呼吸。”
“鼻子用力深呼吸。”
這時的簡爍在面前問她:“阮漠寒,你說什麽?”
阮漠寒冷冷道:“薑總說的對,小朋友晚上不回家,總歸是不好的。”
“你……”
簡爍邁一步想上前,卻發現阮漠寒已經轉向薑凱倫:“薑總,既然我們賭平,那我們雙方打賭的條件,還是都執行吧。”
薑凱倫優雅笑道:“當然可以。”
阮漠寒已經轉身,靜靜向著廢棄小公園外走去。
簡爍望著她纖長的背影,高跟鞋抬起,狠踢一腳地上厚厚的一層枯葉,發出嘩啦啦的劇烈聲響。
阮漠寒沒有回頭。
反倒是薑凱倫還站在原地,笑問簡爍:“你知道我是什麽人?”
簡爍還看著阮漠寒的背影,只在嘴裡回答:“知道。”
“我也知道你是什麽人。”薑凱倫笑,走近一步,修長手指想挑簡爍的下巴:“小妖物,小朋友。”
簡爍想躲,卻沒想到,薑凱倫竟比她動作更快,手指還是觸到了簡爍的下巴。
隻觸了一瞬,簡爍便觸電一般彈開,像隻發狠的貓,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對薑凱倫惡狠狠唾出一團口水。
薑凱倫就站在原地,優雅笑著,也不躲,也不像阮漠寒曾經那樣用包擋住,任由簡爍的一點唾沫星子,濺到她優雅得體的套裝上。
“呵,好大的脾氣。”
“脾氣大,可不是什麽好事。”她也轉身,欲離開廢棄公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