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爍覺得自己陷在一片恍惚裡,腦袋暈乎乎的,好像很多細節都記不清了。
隻記得蜷緊的眸子,皺緊的眉。
還記得糾纏的小腿,微微起伏的小腹。
大概還有海浪和潮汐,緊緊的包裹感。
她又瞟一眼阮漠寒,阮漠寒雙眸淡淡,望著窗外的夜色。
簡爍舔舔嘴唇:“你怎麽不說話啊?”
“從……那個以後,你就一直沒跟我說話。”
可能連簡爍自己都沒注意到,她的聲音裡帶了一點委屈,像隻得不到主人撫摸的貓。
阮漠寒終於開口,語氣淡淡:“你會留在船上還是上岸?”
“啊?”簡爍愣了。
“今晚音音看的那電影,《海上鋼琴師》。”阮漠寒吐出一縷氤氳的煙:“留在船上,是有盡頭的熟悉已知,上了岸,是沒盡頭的廣闊未知。”
“你會留在船上,還是上岸?”
簡爍輕輕“呵”了一聲:“這麽無聊的問題。”妖冶又慵懶,像是連回答都懶得。
阮漠寒抽完煙了,掐熄煙頭,準備走回客廳。
纖細手腕,被簡爍拉了一下。
下一瞬,簡爍從背後擁住她的影子,就映在陽台的玻璃門上。
簡爍的尖尖下巴,抵住她纖瘦的肩膀:“還用問麽?”
“你在船上,我就留在船上。你上岸,我就跟著上岸。”
“你去哪,我就跟著去哪。”
******
在簡爍那樣說了一句以後,阮漠寒忘了自己是怎麽回到客廳的。
好像淡淡“嗯”了一聲,拉開陽台的門,撇下簡爍,直接走了。
走回臥室以前,回頭看了簡爍的背影一眼,雙手肘支在陽台欄杆上,雙手撐著臉,像在看外面的風景。
纖長的小腿,一翹一翹,腳上的拖鞋,就跟著一晃一晃。
不悠閑,而是有些神經質的頻率,顯得整個人有些悶和急躁。
阮漠寒收回目光,走回自己臥室,關上門,躺在床上。
她在想今天白天發生的所有事。
阮天蓉來公司找她鬧,這是她想到的。
她沒想到的是,簡爍會替她擋下阮天蓉的巴掌,而一向在阮天蓉面前隱忍的她,會毫不猶豫狠狠打回去。
薑凱倫會找她談阮天蓉的事,這是她想到的。
她沒想到的是,當她問起薑凱倫為什麽想訓練她的時候,薑凱倫會直接約她去姚淵的墓地,揭曉答案。
阮漠寒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好準備,去迎接這個答案。
就如同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好準備,來迎接阮天蓉為了要錢,亮出自己的底牌——
那段阮漠寒妹妹的往事。
所有的信息交疊在一起,像宇宙爆炸,阮漠寒自詡善於自持,可她無法忽視內心的焦慮煩躁。
開車回家的路上,遇到有人別她的車,明明是可以忍忍就過的事。
可她握著方向盤,想起阮天蓉的那張臉。
為什麽要忍。
為什麽她什麽都要忍。
一腳油門轟上去,開始跟人飆車,可腎上腺素飆上來,阮漠寒發現自己內心的焦躁並沒有減少。
直到。
直到簡爍帶著她在狂風裡大喊。
那是阮漠寒生平第一次大喊。
肺裡的空氣全部吐出來,心裡的焦躁原來真的會跟著排出來。
那麽爽。
跟簡爍發生關系,阮漠寒是臨時起意,但並非一時衝動。
因為這是跟她飆車的車認輸撤了、她自己的車速也降下來以後,她清醒之中做出的決定。
她發現自己需要的不是飆車,不是腎上腺素。
只是身邊的一個簡爍。
有了簡爍,也許,她就有了面對阮天蓉的勇氣,也有了面對薑凱倫的勇氣。
******
輕微“哢噠”一聲,阮漠寒的臥室門響起。
阮漠寒馬上閉眼。
裝睡這件事,她一向以為只會發生在小孩身上。可每次簡爍偷偷溜進她臥室的時候,她都故意閉眼。
她有點不知道怎麽面對簡爍。
就像今晚簡爍說出那句“你去哪,我就跟著去哪”以後,她不知該說些什麽,匆匆走了。
就像今晚發生車後座的激烈以後,她開車回家,全程面色冷淡,保持沉默。
她想起簡爍今晚擁住她肩膀時,她眸子垂下來,剛好望見陽台角落的那盆苔蘚。
那就是她。
別扭又陰暗。所有的心思扭曲起來,藏進濕漉漉的泥土裡。
怕剝去表面一層淺淺綠的外衣,露出一片光禿禿的泥土,把一切別扭、膽怯、糾結和盤托出的話。
有人就會看輕自己了。
簡爍溜進臥室來了。
腳步放的很輕,像隻敏捷的貓,可阮漠寒過分敏感的耳朵,還是能聽到。
簡爍像上次一樣,溜到她床邊坐下,俯身趴下,頭枕著自己的手臂,離阮漠寒微微起伏的小腹很近。
阮漠寒小腹裡還殘存著今晚的灼熱,簡爍一靠近,她不自覺的微微屏吸。
她不知道簡爍想幹什麽。
是想繼續麽。
繼續今晚在車後座的激烈。像憋悶太久的山洪,瞬間傾泄出來,是任何堤壩都阻攔不了的架勢。
那時的兩人,都再不可能停下來了。
但此時的簡爍,只是靜靜趴在她床邊,沒有要繼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