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水連忙點頭,表示自己十分願意。她剛剛哭得喉嚨疼,一時半會說不了話。
女孩哭得眼睫濕漉漉的,鼻尖都有些發紅,點頭時又乖得不得了。像隻可憐的淋雨小狗。譚明梨有些失笑,伸手取了紙巾為她擦臉。
“好啦,我們小水再哭下去,我心都要碎了。”她笑著調侃道,“怎麽眼淚這麽多,嗯?怪不得名字裡面有個水字,是不是?”
趙光水呆了呆,不好意思起來,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非常沒出息地投到梨姐姐懷裡哭,還求她不要生氣,臉一下子就燙了。她接過紙巾捂住臉,自己擦了擦,小聲說:“不是的……”
“我平時不哭的……”
又強調了一下:“真的。”
只是遇見梨姐姐才哭。
第10章 水和梨
譚明梨忍不住笑了起來。
真可愛。
“嗯,是嗎?那現在不是平時嗎,是特殊情況?”她故意逗趙光水。
趙光水低著眼,一時沒有意識到她在逗自己,想了想,認真道:“是。”
仰起臉來有點茫然地看著她:“我……很害怕姐姐生氣。”
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
譚明梨聞言怔了怔,微微收緊了手指。
年輕的少女並不懂得掩飾真心,對她坦誠又赤忱,毫無保留,毫不設防,幾乎是牽著她登堂入室一般地告解心情。她想用玩笑衝淡小水剛剛的情緒,反而顯得過於成年人式的圓滑輕慢。
但她隨即又笑起來,很自然的樣子:“是嗎?那為什麽名字裡面有個水字?”
不動聲色地引開了話題。
譚明梨敏銳地覺察到危險。小水是很好很好的孩子,她也的確很喜歡小水。但……這一月來,她似乎與小水之間進展得有些太快,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啊,這個是因為,”趙光水有些緩過來勁兒了,她一說起正事來神色總會帶著一股溫和的認真,“我剛生下來的時候,爺爺請人給我看了八字,說是缺水,就起了這個名字。”
“光字的話,是按輩分排的。我們這一輩的孩子,名字第二個字都是光字。”
“嗯,”譚明梨笑了笑,往後靠去,有些慵懶地支起頭,含笑看她:“趙爺爺還信這個嗎?”
“其實不怎麽信啦。”趙光水回憶了一下,抬起臉很乖地說:“就是老一輩人,好像比較講究這個。就像掛長命鎖一樣,也只是討個吉利。”
她又問:“梨姐姐,你信嗎?”
“我不信。”
譚明梨笑著搖搖頭,忽然又想到什麽,解開幾顆衣服扣子,露出纖長的脖頸和一點精致的鎖骨,指尖挑出一條細細的銀質項鏈,底下墜著一枚小小的十字架:“但我外婆信基督教,這是她送給我的。”
她解開項鏈,放在女孩掌心讓她看:“我是無.神論者。不過因為小時候不在國內,所以或多或少……有點受基督文化影響。”
又玩笑著說:“我還會背《聖經》呢。”
趙光水小心地捧著項鏈看了看。項鏈看起來很有年份了,刻有精致的花紋,銀質亮潔,能看出來被佩戴的人保養得很好。
……甚至還帶著譚明梨的體溫。
一想到這一點,趙光水就不好意思了,她抿了抿唇,還給譚明梨:“很漂亮,梨姐姐。”
譚明梨的經歷她稍微聽說過一點,不過知道得不多,也只是模模糊糊地有一個印象。爺爺話少,媽媽跟她並不親熟,兩人都話風很緊,很少跟她議論身邊的熟人。盡管好奇,教養也讓她難以開口打聽梨姐姐的過往。
只知道梨姐姐的外祖母好像是英國人,十幾歲前一直跟父母在國外生活,後來才回國的。別的都不太清楚。
她想起譚明梨書房裡的許多英文原版書,有點走神。
梨姐姐普通話說得很好,咬字非常清楚乾淨,沒什麽南方人的口音。
語氣和頓挫也把握得很好。她一直以來都覺得梨姐姐是很善於運用語言表達的人,一樣的話,梨姐姐說出來就是不一樣。
溫而不露,柔軟多情,循循善誘。
說起來,梨姐姐母語算是英語還是中文呢?
女孩思索時候的樣子很乖,譚明梨不自覺地目光柔軟起來,輕輕地捏了捏手指。
剛剛女孩耳垂的觸感好像還停留在指尖上。
小水在想什麽呢?她很好奇。
小水總是叫她好奇。她能夠準確地辨出女孩的情緒,卻經常猜不透小水心裡的想法。
很新奇的體驗。譚明梨靜靜感受著,不過並不惹人討厭。
她是喜歡的。
譚明梨一下一下地敲著手指,神色溫柔繾綣,但並不打算像往常一樣開口詢問。
她在等小水主動問她。
剛剛的引導會對小水有作用嗎?
趙光水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聲一般抬起眼,有點不好意思,但又很乖地問她道:“梨姐姐,你更習慣說英語還是說中文呀?”
譚明梨愣了一下,旋即搖著頭溫柔明亮地笑起來。
天,她剛剛在心裡猜了很多個答案,但真的沒想到小水居然在……想這個。
小水總是讓她感到意外。譚明梨很放松地溫聲說:“我也不知道。”
“雖然是在外國長大,但我父母從來也沒放松過教我中文和傳統文化。”她答得也很認真,一邊回憶一邊慢慢地說,“但是在國外,畢竟還是學習條件不怎麽好……我可能,還是受西方文化影響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