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明梨不算很注重生活情.趣的人,家裡幾乎沒有什麽裝飾,桌子上本來很空,現在放著的這些小擺件都是小水去年給她今天帶一顆小石頭,明天帶一片小樹葉,慢慢地才攢起來的。
她還特地把它們都專門修飾了一下,這樣就更方便保存了。
譚明梨的目光落在女孩赤.裸的小腿上,微微地頓了頓。
羊脂玉一樣的瑩潤潔白。她現在已經知道撫上去那片肌膚是什麽感覺了。
小水的身體很軟,哪裡都很軟,腿可以一直折到肩上,那時女孩就會咬著嘴唇小聲地哭。
“梨姐姐,你還留著這些呀?”
趙光水有點不好意思,又很感動,這種事事有回音、不論什麽都被認真珍視地對待的感覺叫人好窩心,“我以為你都扔啦……”
她去年心灰意冷地離開梨姐姐時,幾乎失魂落魄,譚明梨給她買的東西什麽都沒帶,隻帶了自己來時候的行李,狼狽地跟著廉克勤上了車,就此匆匆離開,也不敢再有能重新回來見到譚明梨的奢望。
她以為梨姐姐會將她留在這裡的一切都清除乾淨。她覺得梨姐姐看見這些東西會心煩。
譚明梨目光柔下來,搖了搖頭,輕聲道:
“怎麽會呢。我不舍得。”
整天睹物思人都來不及,她怎麽會舍得把小水送給她的東西扔掉。
“看見它們就好像看見你一樣,讓我的心安定了很多。我總是很忙,也總是很想你……你知道嗎?小水,有好幾次,我都想拋下一切去找你,去跟你在一起。”
可惜那個時候還沒到合適的時機,即便她朝思暮想也不能如願,只能在心中空空地不斷念想。
譚明梨走近了她,手指輕輕地撫了撫女孩的肩,低聲道:
“你來了又走,像風一樣,好像什麽都沒帶走,又好像不知不覺中已經改變了一切。我想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這很不講道理……但是我後來才明白,愛情本身就是這樣不講道理的。”
她低下眉,靜靜地沉思了一會,忽然又很灑脫地笑起來,彎下腰,溫聲說:
“我以前總是很怕輸,小水。”
“我討厭輸,討厭意外,討厭變數,討厭自己的命運被掌握在別人手中。我不喜歡被擺布。所以我總是在想,想著我該怎麽做才能贏,怎麽做才能把自己的人生握在自己手裡。我覺得人生像是棋局,而我是弈者;我很驕傲,很自信,從小到大只要我想做,就沒有做不成的事情,我相信即便我不是操局的人,但也一定在這場棋局裡有足夠多的籌碼和底氣。”
“所以你看,我回國,上大學,結婚,離開譚家,或許偶爾會有些小差錯,但每一步都是在我的掌控之中的。”
譚明梨半跪在地上,將女孩的手貼在自己的面頰上,跟她坦然對視,“小水,我喜歡掌控,喜歡征服,喜歡一切都確定明朗,喜歡所有事情都隨著我的計劃發展運作的感覺。”
“而沈青洲出軌,是我人生路上遇到的第一個挫折。”
即便是說到這種不體面的事情,女人的神色仍舊安寧柔軟,並沒有半分不忿,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
“他讓我覺得很奇怪。我覺得我明明已經做得很好了,是很好的妻子,但他還不滿足,要破壞我們之間的平衡,也打破了我對未來的規劃。”
“我不是很在意他,他只是讓我覺得很困惑。他說我對他太殘忍,我後來想,或許可能是這樣的。我給了他一切,除過愛。我覺得這沒什麽關系,可是他就想要我的愛。”
“但可惜的是,我一定要叫他失望了。我沒有心,沒有愛,只有無窮無盡的思慮與計算。”
譚明梨低下頭,親了親女孩的手,“然後你就來了。”
“其實剛開始,我邀請你來,只是為了還之華姐的人情,順便隱隱地希望能有一個年輕的生命來填補一下我內心的空虛。在你來之前我曾經想過,即便你很頑皮,很叛逆,叫我生氣,那也沒什麽關系——我已經太久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做了;房子很空,沒有人氣,甚至沒有東西可以叫我煩惱。我很孤獨,小水。”
“梨姐姐……”
趙光水很少聽她這樣誠懇坦然地剖白自己,不由得神色觸動起來,深深地凝望她,拉住她的手,想用自己的體溫安慰到一點此刻心緒翻湧的女人。
譚明梨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緩了一會才慢慢地繼續說。
“但是你太好了……好得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一樣的孩子,我下意識地猜測你的想法和行動,可你接下來會做什麽總是會出乎我的意料。你總是讓我覺得驚訝,小水。”
“我逐漸地發現我開始依賴你,開始坐立難安,開始在你上學的時候去想你現在在做什麽,開始不由自主地想要跟你無限地貼近。”
譚明梨嗓音低柔,明明在說著愛語,但卻露出了嚴肅而又哀傷的神情,“可是我那時,卻沒有意識到我是喜歡你的。”
“在你之前,我從來沒有想到我有一天會愛上一個比我小十歲的女孩;在你之後,我想不到我還能愛上世上的其他人。”
譚明梨抬起眼睫,嗓音微微發顫:
“我越來越感到我對你的感情一天天不可遏製了。可是越這樣我就越感到恐慌,同時也更覺得遠離你的必要。這感情是如此地使人沉溺,我已經泥足深陷不可自拔,可我卻不能再更多地耽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