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罷,頓時就坐不住了,方才被她寶貝在手裡的字帖,這會兒連收拾都顧不上了,撂在桌案上瞧也不瞧,來回在屋子裡踱著步子,哪還有一丁點方才慢條斯理的模樣。
“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麽呀?”
“不行,我得去一趟薛府。”
池雨被自家小姐這焦急的模樣嚇了一跳,連忙將人一把拉住——
“您要去總得有個由頭罷?就這麽過去,您怎麽說啊?”
俞靜姝這才猛地反應過來,立馬停住了腳步,低頭瞧著身下月白色的衣裙——
“對對,虧是你提醒我,是得要尋個由頭兒。”
話罷,便將心裡的迫切暫時壓製,抬眸在屋子裡來回張望,倏地眉眼向上一揚——
“有了!你去書架上,將我前些日子得來的青瓷套杯取來。”
池雨倏地一怔——
“小姐,那可是老太太送您的及笄之禮啊。”
俞靜姝咬了咬嘴角,雙側的面頰微紅——
“別說了,讓你去拿你就拿,若不是個好的,我反倒還不送了。”
池雨有些為難,但又不能違了自家小姐的意思,隻將東西先取來,隨後又問道——
“若是老太太問起,您可怎麽說啊?”
“我還沒想好,等問了再說罷,不過既然是送與我的,那便是我的東西,祖母一向對此是不過問。”
池雨一邊摸著手裡的紅色錦盒,一邊望向自己小姐——
“您對榮二爺可真好,若是沒有大小姐那檔子事兒——”
俞靜姝聞言忽的臉色就僵住了,方才的紅暈也消失不見,池雨見狀連忙咬了咬舌頭——
“小姐,奴婢說錯話了,奴婢不是那個意思——”
原來,俞靜姝的上面還有一母同胞的親姐姐俞敏怡,與薛晏榮同歲,起初兩家關系交好,子女之間定親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可薛晏榮當初身子羸弱,為了好養活,便在出生沒多久就被送到了鄭珺清老家亓州的佛光寺中,以此過繼給佛祖,尋求佛祖的庇佑,好得以長大成人,雖說這樣的事情從來都是信則有不信則無,但不得不說,自那之後,薛晏榮原本羸弱的身子,日漸康健起來,直到十二歲那年才被送回京城,按理說,養好了身子,接下來就該籌辦婚事,可偏偏送他回來的那個高僧專門出言告誡——
薛晏榮命裡有劫,絕不可過早娶妻生子,最早也得等到及冠之後,否則神佛也救不了她,鄭珺清一向對這樣的事情都是深信不疑,如此一來婚事的事情便只能延後,不過好歹兩家私下已經說好,也不怕誰會中途變卦,不過就是等個幾年,倒是都能等得起。
可好巧不巧,就在薛晏榮二十及冠之年,薛懷禮卻舊疾複發,不到半月便撒手人寰,如此一來兩家的婚事又要延後三年,俞家雖心有不悅,但畢竟這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到底是死者為大,孝道為先,隻好繼續等下去,薛晏榮隨後便去了關外經營生意上的事,可還沒等她再回來,一封書信就傳到了手上——
原來是俞敏怡與京裡另外一位官宦人家的公子偷偷私會被發現,奈何生米煮成了熟飯,這一等再等的婚事便就此作罷。
本來薛俞兩家交好的關系,因著這樁醜事,也生疏了起來,一時間三戶人家抬頭不見低頭見,好不尷尬,所幸沒多久俞敏怡的夫家就被調去了湖州,至此才將這尷尬的一幕畫上了句點。
俞靜姝垂著眼眸,良久後才抬了起來,但卻只是搖了搖頭,並未惱怒的樣子——
“二哥哥公務繁忙,一年到頭兒就只有這時候才回來,我、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著見見他,到底小時候的情誼還是在的。”
“小姐說的是,若是二爺多待些日子,定能體會小姐的良苦用心。”
俞此刻的靜姝垂下眼眸,不再言語,腦海裡不自覺的浮現出薛晏榮的樣貌,心裡卻是矛盾極了——
一方面自家姐姐做出了那樣的醜事,薛晏榮再怎麽大度心裡終究是有疙瘩的;
另一方面自己卻又是竊喜的,因為如果自家姐姐沒有做出那檔子醜事,那現在薛晏榮就是自己的姐夫,即便是自己再喜歡他,可與人做妾,與自己的姐姐共事一夫,這樣的事情,終究自己是做不到的。
思來想去——
現如今的情況,已經是最好的了——
他未娶,我未嫁。
早晚他會明白自己的心意。
想到這兒,俞靜姝臉上的愁容方又散去,一抹淺笑在嘴邊漾開。
“小姐,您這樣可真美,二爺一定會被您迷住的。”
“去的你,渾說什麽。”
池雨笑的十分俏皮,一點都不在怕的模樣,搖晃著腦袋——
“奴婢才沒有渾說呢,饒是整個京城裡的女子都摘出來,咱們小姐也是裡面兒拔頭籌的!”
“再說,我打你——”俞靜姝揚著錦帕,臉頰卻早已經紅霞滿天。
主仆二人一前一後的走著,眼瞧著就要出府門了,卻在影壁處碰見了俞正群——
“呀,是老爺——”池雨拽了拽自家小姐的衣袖,連忙退後一步,用袖子將懷裡的紅色錦盒裹了起來,隨後便低下了頭去。
俞靜姝冷不丁的碰見自家爹爹,心裡不禁也慌了一下,畢竟自己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總往薛府跑,一次兩次可以找理由搪塞,可次數多了,自己的心思難保不會被發現,當著自家父親大人的面,她自問還沒有這個膽子,即刻便欠了欠身子,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