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宋孟琮的聲音減弱,胡桐的聲音響起。
“姨娘要去哪?”薛音涵將她攔住。
此時正值黃昏,夕陽斜斜的垂在天邊,昏黃的暮色打在母女兩人的衣衫之上。
自打薛音涵為婉頌祈福後,胡桐與她半點兒好臉都沒有,同一屋簷下,連裝都不裝,每每遇見皆是一聲冷笑,嘲諷也好鄙夷也罷,全然不像是親娘做出來的樣子。
“我去哪兒還需要知會你?”
“我是這東院兒裡的三小姐,自然是要知會我的。”
聞言,胡桐的眉毛突的豎起,一雙眼人似是要噴火,話雖沒有說明白,但只要長耳朵的都聽得出來,薛音涵這是再拿自己三小姐的身份壓她。
一個姨娘在府裡能有什麽地位?老爺若還在,使些狐媚手段,多生幾個孩子穩住地位,可老爺都死了多少年了,若不是留下了個薛音涵,只怕她的境地也好不到哪去。
到底是東院兒的正主子,日後還要靠著她,胡桐雖心有不平,但也只能先退一步,張了張嘴,臉上的笑說來就來——
“這不天熱了,姨娘給你繡了件薄衫,眼看著要成了,偏又差了兩個顏色的線,昨日打發丫鬟去買,也沒買對,還得我親自去一趟才好。”
“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姨娘再去。”
“就差幾針了,哪還用等到明日,現下也不算晚,我去去就回了。”
胡桐說完也不等薛音涵再說話,拎著手裡的籃子就朝院外走去。
殊不知,身後的薛音涵已然摳破了手指。
她攔不住,怎樣都攔不住。
不知不覺眼前再一次被水霧模糊起來。
“三小姐,三小姐——”
宋孟琮以為是自己的手勁兒太大,弄疼了她,登時就不敢再動了。
此時薛音涵,堪堪回過神,下意識的抹了把眼睛,竟然又哭了。
“不關你的事,我不疼。”
宋孟琮瞧著她這樣失魂落魄,又想到之前這人不肯訴說的心事,不免的在心底哀歎——究竟是什麽樣的事,讓她這般痛苦?
“你、你的腳沒傷著骨頭,但是扭著筋了,估計有幾日、你你出不了門了,現下我身邊沒帶藥箱,隻給、隻給你覆了些止疼的草藥。”
薛音涵低頭朝自己的腳踝處看去,就在自己出神兒的功夫,居然都包扎好了。
再看那人扯破了一截的衣衫。
“你嘴怎麽了?還好嗎?”
宋孟琮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嘴、嘴麻了,一會兒就沒事了。”
說著又伸出手來“我扶你、回去。”
後山路黑,又不平,小路七拐八繞,薛音涵只有一隻腳能使力,沒幾步兩人全都氣喘籲籲起來。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宋孟琮將人扶好,轉而背過身蹲下——
“上來,我背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啊!”
宋孟琮撇去一個就知道會這樣的眼神,扯了扯嘴角,無奈道:“我又不是壞人,你能別老把我當壞人嗎?你這樣根本沒法走,除非你要跟我耗到天亮,我倒是沒什麽,不過——要是被別人瞧見了,你——”
孤男寡女,一夜未歸,就算自己渾身上下都是嘴,也說不清了。
見她都些動搖,宋孟琮趁機又道:“我就把你背下後山,等到了平路上,你自己再走,成嗎?”
再三試了幾下,無果後,薛三小姐也能認了,慢慢吞吞的攀上他的後背,別別扭扭的好一陣,但奇怪的是,並沒有令人不舒服的味道,她以為男子體汗都該大,現下又正值夏日,可這人不僅沒有汗味,相反有股淡淡的草藥香,一陣一陣的倒讓人舒爽起來。
宋孟琮背起她,沒有任何的艱難,簡單不要太輕松,蹙眉問道——
“你有好好吃飯嗎?”
“啊?”
“怎麽這麽輕?”
薛音涵有些錯愕,未等想明白要如何回答,就聽宋孟琮又開口道——
“睡不好吃不好,你是打算過幾年就去見閻王?”
“我——”
“你才多大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你得想開些,未來的日子還長呢,就像我,當初二爺把我帶回來的時候,我可是被房東攆出來的,連下頓飯錢都不知道在哪?
就那我都沒想不開,這不好日子就來了,一個月四十兩,還包吃包住,打著燈籠也尋不到的好事兒,所以說萬事都不能那麽早的下定論。”
“說的好像你自己很大?”
“我跟別人比不了,比你還是大些的,我今歲二十,你的話最多剛及岌吧?”
“我十六了!”
薛音涵話音墜地,就咬了下舌尖,怎麽被人給套話了?!
才十六啊?
難怪想的多,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紀呢,況且這些養在深閨的嬌小姐,攏共就那一畝三分的地方,怎麽能不想的多?
思來想去的還是忍不住道了句:“你呀,得給自己找些事情做,這樣就不胡思亂想了。”
薛音涵掃過眼這人的後腦杓,眸光暗淡——你知道什麽。
好容易到了東院兒,薛音涵扶著牆根兒一拐一拐的——
“今日的事——”
“你放心,今日什麽事都沒有,是三小姐您自己從後山下來的,與我半點關系沒有。”
宋孟琮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