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其實俞二姑娘也挺可憐的,傾慕你那麽久,可連你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她都不明白,到現在都要成親了,還在喜帖上下這樣的功夫,可謂是用情至深啊。”
蔣幼清舔了舔嘴角,忽的歪過頭去,一臉賊兮兮的表情,湊到薛晏榮面前——
“二爺,反正現下也沒有外人,你就跟我說句實話唄,你喜歡俞二姑娘嗎?”
“嘶!”
薛晏榮猛地從太師椅上站起來,椅腿兒蹭著地,發出好大一聲動靜。
只見她撂了手裡的狼毫,就要往外走——
“哎——”
蔣幼清急忙將她拉住,聲音立馬就軟了下來——
“墨都研好了,你不寫了?”
薛晏榮板著臉,低頭瞥了眼被拉著的袖口,雖沒說話,可也沒有要掙開的意思。
蔣幼清現在已經不怎麽怕這人,自打這一個月的相處下來,對她的脾氣也摸清了不少,從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就沒見過她真的發過脾氣,反而時常都是別扭的緊,就像這會兒,凳子一踢,就要走。
蔣幼清就是抓準了她這一弱點,知道她不會真的生氣,所以膽子才會漸漸這麽大——
這會兒扯著她的袖口,來回輕輕的晃了晃,一雙杏眼閃著晶亮的波光,無辜又惹人憐愛,饒是再大的脾氣,都被瞧沒了。
薛晏榮自知又敗下陣來,氣不過但又不甘心,懶得與她計較,隨即扭過頭去,就把自己的袖子抽了回來,可這卻也是她最大的反抗——
“我不寫了,那墨自己用罷。”
只剩蔣幼清倚在在門邊,不住的發笑。
薛晏榮氣哄哄的回了廂房,鞋子都不脫的,就盤腿坐上了軟塌,眉頭一蹙,頓時生出幾分懊惱——
這小丫頭膽子怎麽這麽肥了?!敢跟自己開這樣的玩笑,剛才就不該回來,該狠狠的凶她一把才好!看她下回還敢這樣?反了她了!
嘴上說的凶,可人真要來了,她卻又像是吃了啞藥,除了繃臉,什麽也不會了。
“還生氣呢?”蔣幼清湊了過來,放下手裡的茶盞,軟糯著聲音,又推了推她的胳膊“我跟你說笑呢,我知道你不喜歡她。”
薛晏榮故意不理她,閉起了眼睛向後靠去。
蔣幼清也不惱,伸過手,指腹便抵在了這假寐之人的額側,輕輕地摁揉起來。
少女特有的清香與指尖微涼的觸感,讓薛晏榮原本煩躁的心忽的就沉了下來,不一會兒就舒展了眉頭,一副很是受用的模樣。
等再睜開眼時,方才的氣就全都煙消雲散了。
“不跟你說笑了,這帖子你打算怎麽辦?去還是不去?”蔣幼清問道。
“不去。”
“不去好嗎?”
“沒什麽不好。”薛晏榮無所謂的聳了下肩“我成親,俞家的人不也沒來,趕明兒選件好禮送去就是。”
“那好吧。”蔣幼清點點頭“可我不知道人家送的是什麽,不行,我得去找十初,拿禮品冊瞧瞧。”
“不急——”
薛晏榮拉住她的胳膊,揪著嫩白的手指頭兒,原摁在了自己的額側上——
“再揉會兒。”
————
夜裡——
薛音涵坐在梳妝台前,錦繡正服侍她卸下頭上的發髻——
“小姐,明日老祖宗那邊要請道長來做法,讓大家都要去呢,今兒您就早點歇罷。”
薛音涵的手指默默收攏,不由自主的便攥成了拳頭,待梳洗過後,便讓錦繡出去了——
“今兒你不用守著,吹了燈,也早點睡。”
錦繡不作他想,自家小姐一向都是體己下人的,夜裡從不尋事,這會兒聽她說了,便也就不再多問,主動退下了。
夜過大半,院裡幽暗闃然,只有屋內的火燭燃著微亮的光。
本該是入眠的時刻,薛音涵卻偷偷摸摸的起了身——
她望著木桶裡冰涼的井水,像個失了魂的孤鬼,凝著眉眼沉默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竟將桶裡的水全倒在了自己的身上,隨即走到窗前,將窗戶打開,雖是五月份的天氣,但夜裡的風卻依舊帶著寒意,瞬間就灌進了身子裡,不由自主的抖了下肩膀,須臾片刻就吹得她瑟瑟發抖。
但她卻沒有任何要離開的意思,就這樣任由寒風吹了一整夜,直到雞鳴之時,才褪去衣衫,回到了床榻上。
“怎麽會突然病了?”胡桐來的時候,薛音涵就躺在床上,臉色白的厲害。
“我今日身子難受的厲害,姨娘留下陪我可好。”薛音涵撐著身子,一開口便是這個。
胡桐面兒上有些為難,但看著自家女兒慘白的小臉,終是點了點“好,姨娘哪也不去,就在這陪你。”
說著又摸了摸薛音涵的額頭“睡吧。”
薛音涵躺下身,緊緊拉住胡桐的胳膊,抱在懷裡,方才閉上了眼睛,但卻睡得依舊極不安穩。
順安堂裡,法陣已經擺好,四個道童分別佔據東南西北四角,天師道長則一手拿劍,一手拿符紙,他的年紀不算大,四十出頭兒的模樣,只是留了長須,身形又偏瘦,再加上常年素食,便顯的有種仙風道骨的感覺,這會兒立在院中央,目光在人群中來回的轉著,像是在等著什麽。
一旁的蔣幼清沒見過這樣的陣仗,正好奇的張望,卻瞥見了不遠處的薛晏朝,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那表情實在讓人不舒服,蔣幼清霎時別開目光,隻往薛晏榮的身邊又貼了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