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爺”
“周小姐請講”石六看周寐並沒有喝糖水的意思,便自然的將碗放下,耐心的道。
“這次小白的事,六爺能否去幫襯下,處理下後事”
“我已經安排黃雀和東赤去了,喪事,又涉及民俗方面,自然是複雜的很,她一個女人家,確實難為她了,只不過,我出手容易,關鍵在於她肯不肯讓我介入”石六的面上也有些許無奈“你也知道,她和我之間,誤會頗深”
“這次她應該不會拒絕了”周寐苦笑,怕是小白,此時已經無力拒絕了。
“你還是安心休息,別想太多了”石六拍了拍周寐的手背,想讓她放下心防,他驚訝的發現,哪怕是在如此需要人照顧的時刻,周寐身上,仍存在著一種讓人退卻的疏離感。
周寐也非故作堅強,而是她明白,突來的溫情,哪怕是雪中送炭,也不能讓她有絲毫的安心,這是一種感覺,自在與不自在,是根本裝不出來的,石六為人那麽老辣,肯定早察覺出她和小白間的關系,這個時候,她能做的,只能是在石六面前示弱,盡全力保護小白。
“六爺,放過她好嗎”周寐將手掌翻過來,緊緊捏住石六粗硬的手,她看向石六深邃的眼眸,面上充滿了懇求。
沒有了唐向晚的小白,就像是失去了溫室的花朵,易折易損,在這個時候,周寐更不能讓她再受到其他傷害。
“周小姐...”石六輕笑出來,同樣緊緊回握著周寐的手“你放心吧,石某人沒有那麽不堪,在這個時候還落井下石,非大丈夫所為”
對於石六來講,小白算他的朋友,也曾替他辦成過大事,還因此痛失愛子,像他這種執掌幫派的江湖人物,最看重的就是規矩和恩義,恩將仇報這種事,他還真不屑去做,何況在他眼裡,小白的脾氣不過像個小孩子,跟她計較,實在有失身份。
“謝六爺成全”周寐繃緊的神經似乎終於放松了下來,她輕歎一聲,緩緩閉上了雙眼。
“其實,若她樂意”石六擰了擰手裡的煙鬥,抬了下眼皮。
“嗯?”周寐又睜開了眼。
“我可以收了她”石六嘴角浮現一絲古怪的笑容“我的夫人有大戶千金,有繡娘,還有□□,她們平常哼個小曲小調還湊合,若是說唱戲,這重慶,誰唱的過小白”
周寐擰著眉,雙手支撐著床,想掙扎著坐起來“六爺在說笑吧!”
“你可以當我在說笑,起碼她跟了我,我就有理由保護她”石六一臉的惋惜“唐生這麽一走,多少人盯著她,你知道嗎,我要是不派人守著唐公館,只怕今晚,她就要被人糟蹋了”
石六話一落,周寐的淚便湧了上來,似斷了線般,順勢而下。
“你同她認識的,還是晚了,你見過十八歲時的小白嗎”石六眯著眼,似乎記憶猶新“那時她還梳著兩條辮子,遠遠瞧過去,哎呦,這是誰家的姑娘,笑的那般好看,多少有財有勢的人對她虎視眈眈,日日在後台堵著她,可她偏偏另有癖好,這癖好得罪了許多人,那些人想報復她,一直都不敢下手,如今,就是最好的時機”
“......”
“你馬上就要結婚了,可她卻出了這檔子事,你不給她尋個出路?她以後怎麽辦?”
“別說了!”周寐捂住胃,汗珠滾滾而下。
“我不該這時候和你說這些有的沒的”石六扶周寐躺下,趕緊讓守在病房門口的跟班去叫醫生。
看著周寐痛苦的表情,石六也覺頭痛,他確實想借此逼周寐決斷,因為這是最好的機會,只有她的話能讓戲子白徹底死心,也只有她,能讓戲子白徹底放棄她。
不知是天懂人意還是怎的,這幾日重慶的天,陰的滲人,唐公館內外,更是慘淡異常,石六手下的黃雀和東赤當晚便帶著各式祭品來前後幫襯,內室所有帶著反光的玻璃器皿或是鏡子,都用廢舊的紙張糊了起來,白鳶識得他們,破天荒的沒趕他們出去,而是由著他們張羅,還配合著給了唐向晚的軍裝照,所以他們很快便設好了唐向晚的靈堂,看起來有模有樣。
景洛雖然手臂中彈,所幸只是擦傷,在簡單包扎後,便趕到唐公館來守著白鳶,同她一起接受著一批又一批昔日都不常來往的故友慰問,時而別人先著戲子白哭了起來,可她自己卻沒反應過來,還維持著麻木的微笑,點頭致謝。
就這樣整整折騰了一天,從早到晚,景洛怕她傷心的過了頭,便哄白鳶去睡覺,靈堂那邊,黃雀和東赤在輪班守著,貢品也擺上了唐向晚最愛吃的小籠包,保持著燈火長明。
臥室裡,景洛將被子覆在白鳶身上,輕聲哄道“睡一會吧”
白鳶的手下意識的伸出來,拉住了景洛的衣擺。
景洛莞爾,坐在床邊,揉了揉白鳶的頭髮“我不走的,睡吧”
她的眼眸整整一天都沒什麽焦點,此時卻落在景洛左臂的繃帶上,一開口,聲音也有些啞“你怎麽樣”
“真有事的話,我也不能在這”景洛不由得有些欣喜“你別操心別人了,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這些年,謝謝你”
景洛一愣,忽而有些發慌“小白!”
“都是我不好”
“小白,你想開點...”
唐向晚的離去,對小白來說是多大的打擊,景洛心裡清楚,縱然她心裡也不是滋味,但想到以後自己可能是小白唯一的依靠,她心裡,竟然還有幾絲快慰。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