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星先笑道:“怎麽會呢,你可不像幼丞,在長輩眼裡是溫良恭儉讓的代表。你什麽事沒乾過啊?哪兒還差這一樣呢,是吧?”
經不過她磨,王夢維到底還是答應了。他跟穆星打小調皮事也算做了一籮筐,哪怕現在知道此事恐怕不妥,從小養成的習慣也讓他不得不答應了穆星。
何況,在宋幼丞的事上,他到底是瞞了穆星,心中總有虧欠。
白豔一直在門外站著,聽到門鎖響,她忙轉過身,衝出來的王夢維笑了笑。
王夢維看她一眼,本隻想點點頭走人,但想了想,他又低聲道:“白小姐,希望你也是真的把穆星當朋友。”
白豔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道:“這是自然。”
點點頭,王夢維這才走了。
白豔回到屋裡,穆星笑道:“他答應了。”
“那便好。”白豔道:“我今日必須回堂子了,出來了三四日,你那名聲又傳了出去,姆媽指不定以為我跑了呢。”
攥住穆星的手,她低聲道:“有時候我還真想直接跟著你跑了。”
“說什麽傻話。”伸手摸了摸她的鬢發,穆星說:“總有一天,我們會名正言順地站到太陽下。”
靠在她的手上蹭了蹭,白豔點點頭:“嗯,我等著這一天。”
到了下午,白豔便告辭回了堂子,奶奶隻當她是要回去準備同穆星去桐花的東西,還百般叮囑她一定要與父母說明白,不能讓父母擔心。
白豔自然答應。
回到堂子裡,鴇.母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先是痛罵了“穆三公子”一頓,又罵白豔一去幾天不回。她罵的難聽,可白豔心中歡喜,隻當耳旁風。
待第二日一張署名“王少爺”的局票傳到堂子裡,白豔出去獨在咖啡廳裡坐了半日,回來鴇.母就馬上見風使舵轉了口風,只差沒把她供起來了。
鴇.母一陣囑咐:“緋華那丫頭,前兩天就跟著張校長去出差去了,明日才回來。我看這樣子,只怕也是跟緋蓮一樣要‘嫁’出去。她是賠錢貨,以後這堂子裡的大先生,也就只有你和緋蘭他們幾個能撐門面了,你又是個拔尖兒的…”
這堂子裡的身價地位,說出去不過是個笑話,卻是大小先生們以此自矜的唯一憑仗。哪怕知道不過是泡影一捧,卻依然趨之若鶩。
白豔從前聽到這種“鼓勵”隻覺得悲涼可笑,如今落進耳朵裡,隻如聽過耳清風,驚不起半分漣漪。
到第三日,白豔本還想等緋華回來說幾句話,不料王夢維一早就親自到鈺花書寓來交錢接人。
鴇.母喜滋滋地收了一千塊的包身錢,便急著催白豔走。不好耽誤人家時間,白豔隻得上車走了。然而到了約定好的河口,又等了好一會兒,才遠遠地看到穆家的車過來。
原來為著不受拘束,穆星在半路上突然耍賴撒潑,把穆夫人非要她帶著的丫鬟傭人都送了回去,自己又顛顛地帶著浮光拉著宋叔一路輕裝上陣趕過來。
剛到河口,她就忙忙地叫:“晚兒快上船快上船,一會兒我娘得帶著人殺過來,咱們快走!”
當著王夢維的面,白豔不好說什麽,只是嘴角忍不住地往上彎。
宋叔和浮光手忙腳亂搬行李上船,穆星還不太好走路,被白豔扶著蹦上船,靠在包下的船甲上衝王夢維揮手:“謝謝啦,老王!”
“可去你的吧!磨人精!”王夢維罵了一句,又道:“玩的開心點!”
穆星大喊:“怎麽會不開心!”迎著江風,她被灌了一嘴水腥味,嗆得想咳嗽。白豔忙給她拍背。
而在船身的遮掩之下,穆星一邊咳嗽,一邊悄悄握住了白豔的手。清晨的陽光灑在身上,直燙到心尖上。
有你在,怎麽都會開心。
第六十六章
晨霧未散盡,河面上煙波浩渺,船槳打下,激起一片片浪花,粼粼地映著金光。
穆星同白豔還很興奮,在船艙裡坐膩了,便靠到甲板上透氣,聊著桐花鎮。
桐花鎮與聞江相距不算遠。
它被聞江包含,夾在北方的剛烈和江南的溫柔之間。烈的是老酒,柔的是小荷;握鋤頭的手筋骨遒勁剛似鐵,撚繡針的指纖細靈動巧如蝶。
仿佛連江風也是熱情而輕緩的結合體。
穆星說:“小時候那會兒,我最喜歡和姑母她們一起回來。那時候還不興什麽電影,城裡雖然熱鬧,到底是玩膩了。我們便天天想著來桐花鎮,可以釣蝦子,捉魚…”
她細細地講著怎麽在河邊上堵口挖坑,放水捉魚。白豔從未聽過這樣的玩法,更從未有過如此玩的心思,自然聽的十分有趣。
穆星見白豔聽得高興,恨不能馬上誇海口要帶她抓住一江的魚。可轉念想到自己的腰傷未好,她又不禁歎口氣:“可惜現在是不能帶你這麽去玩了。”否則不是來此處養傷,倒是來自殘了。
伸手替她把被風吹亂的頭髮別到而後,白豔笑道:“急什麽,咱們有的是時間。這次玩不了,還有下次。”
穆星接著她的話說:“也是,就算下次不行,還有明年,後年…一直等到咱們都老了,皺巴著臉,再一起杵著拐杖到那河邊去。你就坐在岸邊幫我拿著拐,我晃悠悠地去刨土,一邊刨還要一邊喊,‘哎喲,我這老花鏡上濺泥點兒了!’…”
聽她越說越沒譜,白豔笑著拍了一下她比劃的手,道:“說什麽呢,只怕到那會兒,不等你晃到河邊,你這老腰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