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兮不語了,寢被下的手細細的摸了摸,鼻息也頜動著。她許久未好好睡在如此柔軟舒適的床上了,這十載,她睡的甚是不講究。而今睡在她床上,房間裡是她的氣息,這是她從未想過的。
“怎麽,很喜歡啊?”她眼底的欣喜千也看在眼裡,低頭湊近了她問。
“尚可。”清冷的聲音,透著難以掩蓋的喜悅。
“那你喜歡我麽?”
川兮沉默了,眸子也瞥向別處。
“你是皮薄嘴硬害臊,還是害怕什麽?”千也也不惱,饒有興致的看著寢被中乖覺的臉。
她雖五官生得大氣端莊,臉卻很小,藏在被子裡,顯得很小一隻。
一隻……千也是狼,下意識的用“隻”來形容川兮。
“顯然不是皮薄嘴硬,”川兮不語,她便自顧自的答了,“其實你不用害怕,我且給你分析分析,可願意聽?”
川兮這般乖巧的躺著,千也不自覺的學了她娘沉穩的處事方式,循循善誘。
川兮點了點頭,認真看向她。
“我忘卻了前世,卻選擇帶著誓發轉生,你說這誓發是允以婚嫁,那麽,我在轉世前的選擇,或許是想忘卻你殺我之痛,卻依舊想同你再續前緣。”她也不記得轉世時為何如此選擇,可聰穎之人的好奇心,總會讓她多做分析揣測。
她說的頭頭是道,川兮感情用事的思緒回歸理性,也覺她說的頗對,“那你意下如何?”
她躺在她床上問她意下如何?原諒她看了太多情愛話本,思想已脫離十歲孩童。
“你可願……要我?”川兮不知她腦中葷腥正濃,陰差陽錯的助了她的臆想一把。
要命了要命了,她爹要她命是憑著不要臉,這個女人要她命是憑著一張臉。
說來她如此學壞,也是因著她這絲誓發。爹娘長輩都怕她這誓發是前世仇怨,她年紀小,與他們不同,更喜歡想象美好,夫子教過情愛二字後,她一直幻想這誓發背後是一段難舍難分的愛情故事,於是翻遍了王宮藏書,讀了一堆情情愛愛,好給自己編排一個感天動地的前世愛情。
羌狼族殷情期的事和她爹娘夜裡的事她也是從書中懂的。現下雖知道這個年紀不應當看這些,卻是入了腦子就拔不出來,只能三省吾身。
千也閉眼吸了口氣,拽回已去蠻荒撒野的葷腸思緒,又睜眼看向床上緊張等她回復的人。
川兮以為她在思索,不自覺的捏了被角。
“我還小,不懂這些,”狼性狡詐,千也說謊從不臉紅,“你現在問我,我哪知道要不要你。”理直氣壯。
川兮低眉思忖,“那我可否留下。”
這會兒不假裝了?原是關心則亂,未能自我分析到啊。
千也不相信她是智商有缺。孑川曾經的國佑公主,可是十歲就已能理亂象定民心。
“怎麽留啊,你是人族,氣息跟我們不同,一嗅就知非我族之人,且你還是孑川公主,這身份在獸族遊蕩,哪能暢通?”千也皺起眉頭佯裝為難,想看她的處事才能,“我想留你都不知如何帶在身邊。”
最後的話,讓川兮一怔,眸中星河瞬間亮了起來,她坐起身,眸中已沒了之前那般小心翼翼怯懦的姿態。
千也看著她掀被下床,以為她要走,心裡莫名一空,卻見她站在她面前,轉身看向了窗外。那身影恢復了淡然鎮定,隻清清淡淡的站在窗前,便如站在高山雲海之上。原來,褪去恐懼害怕,她的氣韻,是萬裡波瀾亦不驚的淡泊鎮定,不染凡塵的拂袖江山。
她真的很愛前世的她,才下凡來的吧。千也心想。
良久,她回身望向她,眸中星河挽月,唇邊淡然一抹笑意,仿佛乾坤入胸,“其一,我已非孑川公主,十載前便已不是,三族皆知我已退出啟明紛爭,無需恐我行之不軌;其二,我在你身旁,有誓發在,你握我生死,那我也可算作死士,我靈念尚算高,王承護衛一職不在話下;其三……”說到此處,她才有些悵然,沾染了凡塵煙火,“你可直言我前世剜心之罪,於你有生死虧欠,特來贖罪,至於婚嫁……便不要說了,我也……不會強求。”
她沒料到她成了一族王承,她們之間再一次橫亙了古則束縛,無法成婚。可只要能陪在她身邊,她願意放棄名分。
“所以你敢挑戰一次啟明古規,拋棄國佑責任,卻不敢挑戰第二次,迫我娶你?”
“留下,便好。”上一世,她已失去她,無所畏懼,今世只怕再與天地萬民為敵,會連陪她的機會都失去。
千也再看過許多書,再聰穎,也還是個孩子,她未曾體會情愛裡的謹小慎微,患得患失,便無法理解川兮。
她看著這個片刻前還讓她覺得隻站在那裡便有凡塵皆臣服氣勢的女人,歪頭眨了眨眼,不知該氣她不爭氣,還是該怨她自相矛盾。
“可以嗎?”川兮見她皺眉不語,坐到了她身旁。
方才居高臨下的看她,恐她覺得不舒服,還是坐下來的好。
這世上所有的小孩子都抵不過大人伏低將就的身子,千也也不例外。她來與她平視,讓她心情極好。
“你的其一她們已經考慮到,其二我已經給她們分析過了,至於其三……”千也頓了頓,“我雖跟你的意思說的一致,卻不是因為讚同你的循規守矩。我只是有兩點需要時間達成才用了你其三的說辭。一,現在於我來說是第一次見你,雖你相貌不凡,我印象極好,可不代表這就愛了,未動情,還談不到會成婚。二,我年紀還小,無權無勢沒有能力,就算懂情定情,我也需等到有能力為自己做主。我羌狼一族能屈能伸,亦不缺堅韌之勢,無能力時可隱忍不發,若你入我心上,我定努力強大。”